张纳伟的目光在药片上停留了几秒。腹部的痛感已经很微弱了,几乎可以忽略。他完全可以不吃。但是……他瞥了一眼垂手站立的哈雅。拒绝,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可能引来更高级别的“关注”,意味着可能被报告给亲王,意味着可能被强制喂药,或者更糟……
他不想再经历任何形式的“处理”和“关照”。那只会带来更深重的羞辱。
他伸出手,拿起药片,放入口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面无表情地咽了下去。动作流畅,没有任何犹豫。哈雅似乎松了口气,但依旧低着头,不敢看他。
吃完药,张纳伟没有再看哈雅一眼,也没有理会那杯水,只是重新蜷缩回猫爬架的角落,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着。哈雅默默地收拾了托盘和水杯,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几天,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令人窒息的“平静”。生理期的不适感彻底消失。仆人依旧按时送来食物和水,更换猫砂盆,打扫卫生。哈雅每天下午会来送一次止痛药,即使张纳伟看起来并无不适。他每次都沉默地吃掉,如同完成一项必须的、毫无意义的仪式。
那箱卫生用品被放在了淋浴间的一个固定角落。张纳伟不再需要仆人动手。他会在需要的时候,自己走进淋浴间,关上门(虽然知道有摄像头,但这道门给了他一点心理上的屏障),笨拙但独立地完成更换。每一次撕开包装,每一次粘贴,都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自我掌控权的微弱宣告。虽然这掌控仅限于处理这具身体带来的“麻烦”。
亲王没有再出现。那场关于“昂贵地毯”的警告似乎只是随口一说。但张纳伟知道,那根弦一直紧绷着。下一次的“展示”或“参观”随时可能降临。
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猫爬架的最高处,俯瞰着这个巨大而空旷的牢笼。有时会看着窗外一成不变的风景——精心修剪的花园,远处的喷泉,更远处被高墙电网隔绝的世界。有时只是发呆,目光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闪烁的虚假星辰。
身体上的折磨暂时平息了,但精神的煎熬从未停止。每一次独立的更换卫生巾,都会让他想起被架起清洗的冰冷触感;每一次吞下哈雅送来的药片,都会让他想起亲王那句“宠物也需要照顾”;每一次看到那箱黑色的卫生用品,耻辱感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他淹没。
但他不再像最初那样崩溃。泪水似乎在那晚已经流干。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笼罩着他。他像一块被反复冲刷的礁石,表面布满了伤痕,内里却沉淀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坚硬。
他活着。
他进食。
他处理身体的“麻烦”。
他等待。
等待下一次的羞辱,或者……等待那渺茫到几乎不存在的转机。
夜晚,当庄园陷入沉睡,只有巡逻守卫的脚步声偶尔传来时,张纳伟会从领口掏出那枚铃铛项链。他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上面冰凉的纹路,在绝对的寂静中,将它凑到耳边,极其轻微地晃动一下。
“叮……”
一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清脆铃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转瞬即逝。
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这微不可闻的铃声,是他与“张纳伟”这个身份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连接,是这片绝望沙漠中,唯一属于他自己的绿洲。
他攥紧铃铛,将它紧紧贴在胸口,感受着金属的冰凉透过皮肤渗入心脏。然后,闭上眼睛,在虚假星光的注视下,在恒温系统送出的、永恒的栀子花香中,强迫自己进入下一个循环的睡眠。
活着,像一株在石缝中扎根的野草,沉默,隐忍,只为等待一个或许永远不会到来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