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巴嫩雪松的冷冽香气顽固地渗透进宠物房的每一寸空气,与恒温系统送出的栀子花甜腻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奢华的囚笼气息。10月5日的午后阳光,被特制的玻璃滤去了灼热,只剩下苍白的光线,斜斜地投在地毯上,照亮细小的尘埃飞舞。
张纳伟蜷在猫爬架顶层的藤编小窝里,像一尊凝固的雕塑。尾巴紧密地缠绕着膝盖,形成一个自我保护的环。矮几上的银质托盘里,早上送来的蓝鳍金枪鱼生鱼片早已失去了新鲜的光泽,边缘泛起一层薄薄的白膜,如同他心底结痂的伤口,在无人触碰时也隐隐作痛。
亲王这些天来得确实频繁了些。有时是午后,带着文件或平板电脑,坐在那张矮几旁,一边处理事务,一边让他安静地趴在脚边的地毯上。那姿态,仿佛他是一件会呼吸的、毛茸茸的脚凳,是这奢华空间里一个会动的装饰品。
“下来。”亲王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一种午后特有的、慵懒的随意,却像无形的绳索瞬间勒紧了张纳伟的心脏。
他的猫耳几不可察地抖动了一下,竖起的绒毛捕捉着空气的震动。身体的本能先于意识做出反应,他像一只真正被驯化的猫科动物,轻盈地、悄无声息地顺着猫爬架的栏杆滑下。脚掌落在厚实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尾巴在身后自然地、带着韵律地轻轻摆动,尾尖扫过缠绕在爬架上的仿真葡萄藤,叶片发出细微的、悦耳的窸窣声——这是被严格训练过的“优雅”与“安静”,是“宠物”应有的仪态,不允许笨拙与沉重。
亲王正坐在矮几旁,姿态闲适。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羊绒衫,质地柔软细腻,袖口随意地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那枚价值不菲的百达翡丽腕表。表盘反射着顶灯的光芒,在地毯上投下一小片移动的、刺眼的光斑,像一颗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冰冷星辰。他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块切得极薄、近乎透明的金枪鱼片,鱼肉细腻的肌理在灯光下清晰可见,如同精美的蕾丝。
“饿了?”亲王微微挑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精准地落在张纳伟身上,带着一种熟悉的、居高临下的玩味。那眼神,像是在逗弄一只饥肠辘辘、却必须保持优雅姿态的宠物猫。
张纳伟的胃袋确实空空如也。早上那点敷衍的猫粮碎早已消化殆尽。空气中弥漫的金枪鱼鲜味,如同无形的钩子,钻进他的鼻腔,直抵喉咙深处。舌尖的倒刺不受控制地轻微翕动,口腔里迅速分泌出细小的唾液——这具被改造过的身体,其本能永远比他那颗属于“张纳伟”的心更加诚实,也更加屈辱。
他没有开口。语言在这里是多余的,甚至可能招致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是顺从地在亲王面前蹲坐下来,猫耳微微向前倾斜,摆出训练手册上标注的“专注”与“期待”的标准姿态。蓬松的长尾尖在地毯上轻轻扫过,画着细碎而无意义的圆圈,像在无声地表达着“想要”,又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不显得过于急切或贪婪。每一个动作的角度、幅度,都经过反复的练习和矫正。
亲王似乎被取悦了,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的轻笑。他捏着鱼肉的手腕忽然抬高,那块鲜美的鱼肉瞬间越过张纳伟的头顶,悬停在他够不到的高度。“想要?” 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的逗弄,像在测试玩具的底线。
张纳伟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住了半秒。
这太熟悉了!
就像训练房里,K会把生鱼片故意扔到猫爬架的高处,逼他跳起来去够,看他狼狈的样子;就像那些仆人,有时会“不小心”把猫粮盆推远,然后抱着手臂看他如何笨拙地用尾巴尖去勾回来,发出窃笑。这些“主人”们似乎拥有一种共同的本能——用食物作为诱饵和武器,在宠物为了一口吃食而本能地摇尾乞怜时,确认自己无上的掌控权。
一股灼热的愤怒猛地冲上张纳伟的头顶,像被踩住尾巴的野猫,瞬间炸毛!指甲不受控制地深深掐进掌心的软肉,熟悉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来,与那诱人的鱼腥味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反差。凭什么?!凭什么他张纳伟,一个曾经能签下千万房产合同的男人,一个父亲,要像一条训练场上的狗,眼巴巴地等着别人的施舍?!
“怎么,不想要了?”亲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悬在空中的手似乎又抬高了一点,那块金枪鱼的影子落在张纳伟低垂的脸上,像一片晃动的、无声的嘲讽。
张纳伟猛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带着雪松和栀子花混合香气的空气灌入肺叶,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熄了那即将爆发的怒火。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上个月那场关于昂贵地毯的羞辱清晰地浮现:亲王冰冷的眼神,仆人粗鲁的拖拽,淋浴间里无情的冲洗……还有更早之前,被关在镀金笼子里,承受着无数贪婪目光的“展示”……K那冰冷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响:“宠物的尊严,是主人给的。主人高兴,你才有好日子过;主人不高兴,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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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
愤怒在这里是最廉价、最无用的情绪。它换不来一丝尊重,只能换来更沉重的项圈,更冰冷的禁闭,更漫长的饥饿折磨。在这里,愤怒等同于自毁。
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往前挪动了半步。膝盖蹭过柔软厚实的天鹅绒地毯,带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强烈屈辱感的舒适。这微小的移动,像是在主动踏入一个更深的泥潭,姿态卑微得让他自己都心头发冷。
“这才对。”亲王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满意的愉悦,像在嘉奖一只终于学会第一个指令的宠物犬。
张纳伟的心脏仿佛沉入了冰海深处,又冷又重,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钝痛。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亲王捏着鱼肉的手指上。那手指骨节分明,修剪得干净整齐,皮肤细腻,只有指腹处带着一点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与他记忆中自己那双因奔波和劳作而略显粗糙的手截然不同。就是这双手,签署了那份价值六千万的购买协议;就是这双手,掌控着他每天能吃到什么,能穿什么,甚至能否在阳光充足的地毯上小憩片刻。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沉入训练房那段黑暗的记忆深处——K穿着硬底靴的脚踩在他敏感的尾根上,剧痛让他浑身颤抖,却还要被逼着用脸颊去蹭对方的手心,发出讨好的呜咽;冰冷的软尺抽打在尾骨上,留下一道道红痕,同时伴随着K严厉的呵斥:“咕噜声!我要听到真正的咕噜声!放松你的声带!”;冰冷刺骨的水从头浇下,他冻得牙齿打颤,意识模糊,耳边只剩下K一遍遍的魔咒:“撒娇才能有糖吃,记住!撒娇是生存的本能!”
这些画面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扎进他的脑海,带来一阵阵生理性的恶寒和眩晕,却也像一剂强效的清醒剂,让他从愤怒的旋涡中挣脱出来,看清了眼前唯一的生路。
表演。
他必须表演下去。
张纳伟缓缓低下头,以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自己一侧的脸颊,轻轻地、极其轻柔地贴在了亲王那件昂贵的深灰色羊绒裤腿上。
羊绒的质地柔软得不可思议,像最上等的云朵,带着亲王身上那股矜贵的雪松冷香,丝丝缕缕地钻进他猫耳内细密的绒毛里。这个动作,他在训练房的镜子和K的皮尺监督下,练习了不下百遍。角度必须精准——不能显得敷衍,也不能过于谄媚;力度必须恰到好处——要像一只午后慵懒醒来、下意识寻求主人温暖抚摸的家猫,带着一点自然的依赖感,而非摇尾乞怜的狗那种赤裸裸的讨好。
“嗯?”亲王的声音里果然带上了一丝兴味,捏着鱼肉的手停在了半空,没有收回,也没有再抬高。
张纳伟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擂动,但他强迫自己继续。那根蓬松的长尾尖,如同拥有独立意识般,开始沿着亲王的裤腿,极其缓慢地向上蜿蜒攀爬。尾尖上最柔软的绒毛,像最细腻的羽毛刷,轻柔地蹭过亲王裸露的一小截手腕皮肤,带来一阵极其细微、却难以忽略的痒意。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亲王的手腕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似乎对这种亲昵的触碰感到一丝意外和……受用?至少,亲王没有像厌恶脏东西一样立刻甩开他。
成了!
K的话再次回响:“尾巴是你最灵活的武器,也是你表达‘亲密’的唯一桥梁。用好它,既能勾住食物,也能……勾住主人的心。” 多么讽刺又多么精准的“艺术”指导!张纳伟在心底冷笑,胃里翻腾着恶心,但尾尖却像最忠诚的演员,缠得更加贴合、更加“依赖”。
最后一步,也是最关键、最屈辱的一步——咕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