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尼好奇地抚摸着法袍的袖口,突然发现里面绣着一行极小的字:“玄门正统,不容置疑”。那字迹力透纸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与如今观音菩萨白衣上绣着的 “慈悲为怀”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 小尼抬头时,看见观音菩萨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像是怀念,又像是释然。
“那是我刚入玉虚宫时绣的。” 观音菩萨的指尖拂过那行小字,金线在她触碰下渐渐褪色,“那时总以为,正统二字,重于泰山。” 她想起当年在万仙阵前,正是凭着这份执念,才举起了手中的慧剑,可如今再看,那 “正统” 二字,竟像是一道无形的枷锁,将多少生灵困在了门户之见的牢笼里。
入夜后,南海的潮声格外清晰。观音菩萨坐在紫竹榻前,看着两件并排摆放的法袍,八功德池的灵水在净瓶中轻轻流淌,映出她白衣的影子与法袍的云纹交织在一起,却始终泾渭分明。
她想起金吒临走时的眼神,那里面有期待,有失落,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理解。或许,有些疏离并非刻意为之,就像春天的花总会凋谢,秋天的叶总会飘落,就像她从慈航道人变成观音菩萨,那些旧日的法袍,终究会在时光的冲刷下,变得生疏而遥远。
夜半时分,梅雨再次落下,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观音菩萨起身将两件法袍叠好,放入樟木箱底,上面压着一件新绣的白衣,莲花暗纹在烛光中栩栩如生。她知道,有些东西可以被珍藏,却不必再拾起,就像那些玄门的记忆,可以被铭记,却不必再左右如今的道心。
净瓶中的八功德池灵水渐渐平静,映出她白衣胜雪的身影,眉心的朱红印记在烛光中熠熠生辉。窗外的山茶在雨中轻轻摇曳,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无数细小的光芒,像极了道袍云纹上曾经的金线,却比那金线更多了几分生命的灵动。
第二天清晨,小尼发现樟木箱上多了一把铜锁,钥匙被系在一串珠贝璎珞上,挂在净瓶的瓶颈处。她看着观音菩萨如常浇灌莲花,如常为渔民祈福,仿佛昨夜那件旧日法袍从未出现过。只是在她转身时,小尼分明看见,白衣的下摆处,新绣了一朵小小的莲花,花心处用金线绣着一个 “光” 字,与法袍上的 “慈” 字遥遥相对,却又截然不同。
南海的梅雨终于停歇,阳光穿透云层,照在紫竹林的每一片叶子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渔民们说,那日的南海格外平静,八功德池的灵水顺着洋流漂向远方,所过之处,枯萎的莲花都重新绽放,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新生与疏离的故事。
而那两件旧日的法袍,静静躺在樟木箱底,被南海的潮气与时光温柔地包裹着。它们不再是玄门正统的象征,也不是被遗忘的过去,只是一段被珍藏的记忆,提醒着如今的观音菩萨,从慈航道人到慈悲化身,那段漫长的路,她走得坚定而从容,那些渐渐生疏的旧日痕迹,恰恰见证了此刻的圆满与澄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