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捏着玉牌对着天光看了看,眉头微蹙,却没再多问,只挥了挥手。车轱辘碾过城门下的石板,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这才敢悄悄抬眼——城门洞里站着几个佩刀侍卫,腰间蹀躞带上挂着银质狼头符,那是黄信手下亲卫的标记,狼眼在阴影里闪着冷光。
进了城,风里裹着羊肉汤的膻气和皮革的腥气,比城外暖了些,却更显压抑。街边酒肆的幌子半卷着,掌柜趴在柜台上打盹,眼角的皱纹里积着灰。偶有穿紫袍的官吏骑马而过,马蹄踏在青石板上,惊得檐下冰棱“啪嗒”掉在地上,碎成几截。
“吁——”瘦马在街角停下,蹲在车辕边的人忽然扯了扯赶车人的衣角。不远处,一道朱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悬着块匾额,“镇北将军府”五个字被风吹得微微晃动,落款处的墨迹新得发亮,正是黄信的笔迹。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斗笠下的目光撞在一起,又迅速分开。车帷后,藏在皮毛堆里的手,悄悄握紧了那枚刻着皇字的旧虎符——望北城的雪,怕是还要再下一场了。
北风卷着雪籽敲打着窗棂,油灯在狭小的堂屋里投下昏黄的光晕。皇天磊将女儿往妻子身后拢了拢,指节因攥紧药箱边缘而泛白。镇东头的那具尸体,是的人。他声音压得极低,目光扫过妻儿冻得发红的脸颊,他们找来了。
妻子李氏的绣绷掉在地上,针尖在灯影里闪着寒光。那我们...还要往望北城去吗?她指尖掐进掌心,却不敢看丈夫眼底的血丝——二个月前从京城逃出来时,他发现还没有这么多银丝。
必须去。皇天磊从箱底翻出个油布包,里面是半块虎符和泛黄的医书,太医院的老档库里,藏着能扳倒丞相的证据。只是...他突然顿住,望着窗外被风雪模糊的巷口,那里曾有个药童每日天不亮就来扫雪。
爹,药童哥哥说北地的雪能堆出会笑的兔子。五岁的阿禾突然拽住他的衣摆,小脸上还沾着路上蹭的炭灰。皇天磊喉结滚动,弯腰将女儿裹进带着药香的旧氅衣,油灯恰在此时爆出灯花,将他眼角的细纹照得格外清晰。
李氏默默捡起绣绷,将未绣完的并蒂莲往炭火边挪了挪:明日我去当铺看看,那支银簪...话音未落就被丈夫按住手背,他掌心的老茧蹭得她虎口发麻。留着。皇天磊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目光落回虎符上残缺的字,到了以后|,总有能用得上的时候。
风突然变紧,吹得窗纸簌簌作响。阿禾在父亲怀里打了个哈欠,鼻尖蹭过他衣襟上别着的铜铃——那是小镇医馆檐下挂着的旧物,此刻在寂静的屋里轻轻摇晃,像在数算前路还有多少风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