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岛冰轮初转腾……”他开口唱的不是《霸王别姬》,竟是《贵妃醉酒》。这是沈啸山当年总缠着他学的戏,说等他唱腻了虞姬,就陪自己唱唐明皇。
唱腔刚起,台下忽然传来“噼啪”的掌声,空荡荡的座位上,竟像是坐满了人!那些“观众”影影绰绰的,穿着民国初年的长衫马褂,有人举着烟杆,有人摇着折扇,嘴里还喊着“好!”
老刘头和伙计们吓得缩在后台,不敢出声。他们看见舞台左侧的阴影里,慢慢走出个穿黑靠的人影,身材魁梧,脸上蒙着层白雾,手里握着杆长枪——那是沈啸山当年的霸王扮相!
“你来晚了。”陈砚秋的声音带着哭腔,水袖遮住脸,肩膀微微耸动。
黑影没说话,只是举起长枪,对着台柱“哐当”一挑,竟挑出件焦黑的戏袍。袍角绣着的“楚”字依稀可见,正是当年沈啸山被烧死时穿的那件。
“我知道你怨我。”陈砚秋放下水袖,泪眼望着黑影,“当年若不是我非要争那出《长坂坡》的主角,你也不会……”
话没说完,黑影忽然举枪刺向他!陈砚秋不躲不闪,闭着眼等死,可枪尖到了他胸口,却忽然停住,枪杆上渗出暗红的液体,像是血。
“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陈砚秋惨笑一声,从发髻上拔下支银簪,猛地刺向自己的喉咙!
“别!”黑影发出沙哑的喊声,竟真的是沈啸山的声音。枪杆“当啷”落地,黑影身上的白雾散去,露出张被烧伤的脸,眼眶里淌下两行黑泪,“我不是怨你争戏……我是恨自己,没把你给我的那支定情玉簪带在身上……”
陈砚秋愣住了。那支羊脂玉簪,是他当年送给沈啸山的,说等两人唱满百场《霸王别姬》,就用它换婚书。
黑影慢慢走向他,伸出焦黑的手,手里竟握着支玉簪——簪头的凤凰缺了只翅膀,却依旧莹白温润。“火起时,我把它藏在戏台的砖缝里了……想着,总能留个念想。”
陈砚秋接过玉簪,指尖触到冰凉的玉面,忽然“哇”地哭出声。十年的委屈、愧疚、思念,全化作泪珠子滚落在戏服上,晕开一片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