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的深山老林里,关于“黄皮子”(黄鼠狼)的传说,几乎每个老人都能讲上几段。这东西灵性极高,睚眦必报,你若敬它一尺,它可能还你一丈;你若伤它一分,它必叫你鸡犬不宁。今天要说的,就是发生在黑瞎子沟一个老猎户身上的真事儿,关乎一场由贪婪引发的、几乎灭门的灾祸。

这老猎户姓赵,名大山,是沟里有名的炮手。他枪法如神,性子却倔,不信邪,尤其对老辈人敬畏“胡黄二仙”的规矩嗤之以鼻。“啥仙家?不过是些畜生,碰见了,一枪撂倒,皮子还能换酒喝!”他常挂在嘴边的话,最终成了他命运的谶语。

那年初冬,赵大山像往常一样,背着那杆油光锃亮的猎枪,带着猎狗“大黑”进了老林子。雪下得正紧,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脚踩积雪的“嘎吱”声。转悠了大半天,只打了两只野鸡,赵大山心里正窝火,忽然,大黑压低身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警告声。

赵大山顺着大黑的目光望去,只见不远处一棵老松树下,一只毛色金黄、体型硕大的黄皮子,正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在胸前,像人作揖似的,对着他一下一下地拜着。那黄皮子的眼睛,不像寻常野兽那般浑浊,而是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灵气,甚至带着一丝哀求和警告的意味。

若是有经验的老猎人,见此情景,多半会收起猎枪,默默退走,心里还得念叨几句“大仙莫怪”。可赵大山杀心正盛,又被那身罕见的金黄皮毛迷了眼,心里盘算着:“这皮子,够给我闺女做条暖和的围脖了!”

他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枪。那黄皮子见势不妙,转身欲逃,但已经晚了。

“砰!”

枪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刺耳。黄皮子应声倒地,四肢抽搐,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一片白雪。它没有立刻断气,挣扎着抬起头,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死死盯住赵大山,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怨恨,还有一种令人脊背发凉的诅咒意味。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类似冷笑的声音,足足盯了赵大山有十几秒,才终于咽了气。

赵大山被那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但很快就被收获的喜悦冲淡。他上前提起黄皮子,掂了掂,足有七八斤重,毛色油亮,果然是一等一的好皮货。他得意地哼起了小调,带着大黑下了山。

然而,他没想到,他把一种比山风更刺骨的寒冷,带回了家。

灾祸的开端,是从他最亲密的伙伴开始的。

当天晚上,一向凶猛听话的大黑,开始变得焦躁不安。它不吃不喝,对着院墙外漆黑的夜空,发出一种拉长音调的、凄厉无比的哀嚎,那声音不像是狗叫,反倒像是人在哭。赵大山被吵得心烦,呵斥了几声,大黑却充耳不闻。第二天一早,赵大山发现大黑直接僵死在狗窝里,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眼睛瞪得溜圆,满是恐惧。

赵大山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没敢往那黄皮子身上想。

紧接着,他唯一的闺女,才六岁的丫蛋,当天下午就开始发起高烧,小脸通红,胡言乱语。一会儿哭喊着“黄毛……黄毛来了”,一会儿又蜷缩在炕角,惊恐地指着空荡荡的屋地尖叫:“别过来!别掐我!”请了屯里的赤脚医生来看,灌了药,却如同石沉大海,丫蛋的病情反而越来越重,气息越来越微弱。

到了晚上,赵大山自己也开始遭遇怪事。睡到半夜,他总觉得炕沿上坐着个人,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视线钉在自己身上。他想动,动不了;想喊,喊不出声,胸口像被压了一块大石头,这就是典型的“鬼压床”。一连几天,夜夜如此。家里也开始不太平,鸡窝里的鸡一夜之间死了个精光,死状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吓死的。院里的水缸,无缘无故地裂了缝,满缸的水淌了一地。

整个赵家,被一种无形的、恐怖的氛围笼罩着。赵大山媳妇整天以泪洗面,赵大山自己也憔悴不堪,眼窝深陷,印堂发黑。他再也不敢说“不信邪”了,那黄皮子临死前怨恨的眼神,如同梦魇,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