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东北民间,有五大仙家,狐(狐狸)、黄(黄鼠狼)、白(刺猬)、柳(蛇)、灰(老鼠),合称“狐黄白柳灰”。其中,狐仙为首,最为灵验,也最为记仇。你若敬它,它保你家宅平安,财运亨通;你若伤它,它便叫你鸡犬不宁,祸及三代。

今天要讲的这个故事,发生在松花江畔一个叫“靠山屯”的小村子里,是关于一户姓胡的人家和一只修行多年的火狐狸。

靠山屯背靠大山,面临大江,村民多以打渔、狩猎、采山货为生。故事的主人公叫胡老三,是屯里有名的炮手(猎人),枪法准,胆子大,死在他手里的野物不计其数。他这人有个毛病,不信邪,对老辈人传下来的“仙家”之说嗤之以鼻,常说:“啥狐仙黄仙的,都是扯犊子!见了照打不误,皮子还能卖个好价钱呢!”

那年初冬,江面还没封冻,山里下了第一场雪,正是“蹲仓子”(捕捉在树洞里冬眠的熊)和打皮货的好时节。胡老三带着他那条忠心耿耿的猎狗“黑子”,一头扎进了老林子。

他的运气不错,第一天就打了只狍子,还发现了几处新鲜的狐狸脚印。那脚印比寻常狐狸的大上一圈,而且步幅奇特,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老辈猎人看到这种脚印,多半会绕道走,认为这是有了道行的“狐仙”在巡山。可胡老三见了,反而兴奋起来,搓着手对黑子说:“伙计,看来要撞上大货了!这皮子,指定能卖上天价!”

他顺着脚印追踪,翻过两道山梁,在一片背风的山坳里,找到了一处洞穴。洞口光滑,隐隐有一股淡淡的、类似檀香的异味儿。胡老三经验老道,知道这肯定是狐狸窝,而且住的不是凡品。他没有贸然动手,而是在对面山坡找了个隐蔽处,趴了下来,准备“蹲坑”(守候)。

这一蹲,就是一天一夜。第二天晌午,日头暖洋洋地照在雪地上,洞口终于有了动静。先是一只通体火红,没有一丝杂毛的狐狸探出头来,它机警地四下张望,那双眼睛,不像普通野兽的浑浊,而是清澈透亮,仿佛带着灵性,甚至有一丝悲悯。它体型优美,毛色在阳光下闪烁着缎子般的光泽。

胡老三心里“咯噔”一下,这狐狸太漂亮了,漂亮得让人心惊。他脑海里瞬间闪过老辈人的警告:“毛色越纯,越是仙家。”但贪婪很快压过了那一丝不安。“管它呢,打了再说!”他暗暗咬牙,缓缓抬起了枪。

那火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朝胡老三藏身的方向望来,眼神里没有惊恐,反而是一种深深的哀伤和不解。它没有立刻逃回洞中,而是人立而起,两只前爪抱在一起,像人作揖一样,朝着胡老三的方向拜了三拜!

这是求饶,也是警告!动物通灵,尤其是修行有成的,会在生死关头做出类似人的举动,乞求一条生路。

若是一般的猎人,见此异状,多半会收起猎枪,默默退走,甚至还会念叨几句“得罪莫怪”。可胡老三杀心已起,又被那身前所未见的火红皮毛迷了心窍,他心一横,骂道:“畜生,少跟老子装神弄鬼!”

“砰!”

枪响了。56式半自动步枪的子弹,精准地射穿了火狐的胸膛。

那火狐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不像狐吠,反倒像是一个女人的哀嚎。它倒在雪地上,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一大片白雪。它没有立刻死去,挣扎着抬起头,那双充满灵性的眼睛死死盯住胡老三藏身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恨、痛苦和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诅咒意味。

胡老三被那眼神看得心里发毛,但很快就被收获的喜悦冲淡。他兴奋地跑过去,提起还在微微抽搐的火狐,掂量了一下,足有二十多斤重!这皮子,完整剥下来,绝对是无价之宝。

就在这时,洞里突然传来几声细弱的“吱吱”声。胡老三探头一看,洞里竟然还有三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崽,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正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感受到母亲的气息消失,它们发出无助的哀鸣。

斩草除根,是猎人的规矩。胡老三狞笑一声,伸手就要去掏那几只小狐狸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