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太公扑到磨盘上,用袖子去擦拭那些“泪水”,哭着对村长说:“听见没?听见没?它在哭啊!它不愿意被砸碎!它肚子里,装着咱屯子多少辈人的苦乐啊!”
村长也脸色发白,不敢再妄动。他让人搀扶走几近虚脱的韩太公,自己也对着老磨盘作了三个揖,带着人匆匆离开了。
老磨盘“显灵”的事,瞬间传遍了屯子。再没人敢提砸碎它的事。那条水泥路,最终也绕了个小小的弯,避开了老槐树和磨盘。
风波似乎过去了。但自那声“叹息”之后,屯子里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在特定的时辰,听到或感受到老磨盘的一些异样。
住在离老槐树最近的马家媳妇说,她有时半夜起来,能听见磨盘方向传来极细微的、像是两个女人在低声啜泣的声音,一个年轻,一个苍老,悲悲切切,听不真切,却让人心里发酸。
夏天夜里在树下乘凉的老人们,偶尔会闻到磨盘那边飘来一股若有若无的、新麦磨成的面粉香气,还夹杂着一种喜庆的锣鼓唢呐声,仿佛几十年前谁家娶媳妇办喜事的场景重现。
更有一个雨夜,一个晚归的醉汉,跌跌撞撞跑到村长家,说他看见老磨盘自己在缓缓转动!磨扇之间没有粮食,却发出沉重的、吱吱呀呀的呻吟,像是在碾压着什么无形的东西。吓得他酒都醒了,连滚带爬地跑回了家。
这些零零碎碎的迹象,让屯子里的人意识到,韩太公说的或许是真的。这老磨盘,真的“记得”。
一些上了年纪、经历过旧事的老人,开始聚在韩太公身边,试图解读那些“记忆”:
那女人的哭声,是不是几十年前,因为饥荒被迫卖到外乡的马家姑娘,被拉走前在磨盘边和她娘抱头痛哭的声音?
那新麦的香气和喜庆的锣鼓,是不是土改那年,屯子里第一次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欢天喜地过年时,磨盘日夜不停转动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