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太子杨勇之死

“照旧。”杨勇打断老臣,金刀劈开案上冻梨。蜜汁顺着错金刀纹滴落,在波斯地毯上晕出暗红痕迹。他想起二弟蟒袍上永远纤尘不染的银线云纹,突然将梨核狠狠砸向铜镜。

镜面涟漪中,二十名龟兹舞姬正抬着鎏金酒瓮鱼贯而入。瓮中葡萄美酒是从焉耆快马运来的,冰块则取自终南山阴的千年寒潭。当乐师拨响第一声箜篌时,杨勇没注意到阶下某个绿袍小官悄然离席——那是晋王安插了七年的记室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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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独孤皇后抚摸着珊瑚树上新挂的祈福帛带,对隋文帝轻叹:“阿麽那孩子,连素绢都要用三年前的旧料。”烛光映着经卷边沿的磨损痕迹,皇帝的手掌按在杨广亲笔所书《双亲安泰赋》上,帛纸间还夹着几根显眼的白发。

此刻东宫的笙歌刚刚停歇,醉倒的太子不会知道,他赏给舞姬的瑟瑟石耳坠,明日就会出现在御史台的弹劾奏章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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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三:裂痕初现

太医院送来安胎药的时辰总在申时三刻。云昭训倚着青鸾缠枝凭几,看琉璃碗里腾起的热气在纱帐上洇出团团灰影。自她有孕以来,东宫西侧的合欢殿便成了禁地,唯有檐角铜铃在春风里摇晃,替那些被挡在门外的谏官说着“不合礼法“。

“昭训该进药了。”女官捧着鎏金托盘跪在榻前,盘中除了药碗,还有支通体莹白的和田玉镯——这是独孤皇后今晨赏下的恩典。杨勇掀帘进来时,正看见云娘将玉镯往腕上套,羊脂玉衬得她小臂愈发纤细,恍如当年曲江宴上那个折柳献诗的少女。

“殿下可闻见了?”云娘忽然蹙起眉头,腕间玉镯磕在药碗上发出清响。杨勇凑近嗅了嗅汤药,除了常有的当归气息,竟混着丝若有若无的龙脑香。这味提神醒脑的香料,向来只出现在父皇批阅奏折的甘露殿。

殿外忽起喧哗,元妃的贴身侍女跪在阶前哭诉:“太子妃咳血三日,殿下为何不肯一见?”杨勇握药碗的手僵在半空,想起昨日太医令的密报:元氏肺痨已入膏肓,药石罔效。云娘的手轻轻覆上他颤抖的指尖,药汁在碗中漾开细纹,倒映出窗外一树将谢的海棠。

暮色四合时,独孤皇后的翟车碾碎了合欢殿的宁静。杨勇跪迎母后,瞥见凤纹裙裾下露出半截《女诫》书角。那书页间夹着的紫玉兰干花,与三日前杨广献上的佛经中的信物如出一辙。

“太子可知错在何处?”皇后的护甲划过玉镯内壁,刮下些许白玉粉屑。杨勇这才看清镯子内圈刻着密密麻麻的《列女传》经文,浸泡药汤后字迹竟泛起诡谲的金色——原来这赏赐之物遇热便会析出微量朱砂。

更漏声里,杨广踏着满地碎玉而来。”皇兄莫怪母后严苛。”他解下素麻披风盖在云娘发抖的肩头,袖口沉香味中混着大庄严寺的香灰,“昨日吐蕃进贡的雪莲,弟弟已差人送去太子妃寝殿了。”

三日后元妃薨逝的丧钟响起时,杨勇正跪在甘露殿前请罪。他看见杨广捧着亲手抄写的《大涅盘经》从殿内退出,经卷尾端沾着新鲜墨迹,恰似元妃临终咳在帕子上的血痕。春风卷起晋王袍角的瞬间,露出一双织金线勾边的藕丝履——那是用本该供给东宫的越州贡品制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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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片四:困兽之斗

仁寿宫漏刻的滴水声突然停了。

杨勇握着朱砂笔的手悬在半空,一滴红泪坠在铜镜边缘。元妃的眉黛才画到一半,殿外喧哗声已如潮水漫过白玉阶。透过雕花槅扇望去,十余名玄甲卫正围着东宫西角的梨树,泥土在春阳下翻涌出新鲜的血色。

“殿下!”侍卫统领尉迟敬撞开殿门时,胸前明光铠沾着几瓣梨花,“杨仆射带人挖出了...”

他后半句话被金铁交鸣声斩断。杨勇推开染血的铜镜冲出去,正看见杨素抖开杏黄绸布,露出个七寸长的桐木人偶。人偶胸前钉着的桃木刺上,赫然刻着“开皇廿年七月十三“——正是三日前父皇咳血昏迷的日子。

“东宫梨园竟埋着厌胜之物。”杨素的声音像淬过冰的刀刃,苍老手指抚过人偶背面的生辰八字。那字迹熟悉得令人心惊——分明是元妃抄经时惯用的飞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