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岭灯影记》(上卷)

沈清和趁机向罗郎中阐释医理:“《灵枢·脉度》云‘肾气通于耳,肾和则耳能闻五音矣’,先天聋哑多属肝肾亏虚,窍道失养。灯笼草老根性沉而入肝肾,清热通利却不伤正,与滋补药配伍,恰能‘补而不滞,通而不伤’。苗医虽无典籍明文,却于实践中悟得此理,实为可贵。”

罗郎中沉吟良久,终于叹服:“苗医用药,看似粗陋,实则暗合医理。这灯笼草,我回去后也当细加研究。”

经此一辩,沈清和对灯笼草的医理认知愈发深刻。他开始尝试将苗医的用法与中医理论融合,比如在治疗实证聋哑时,借鉴妮娅阿婆的经验,用灯笼草配伍金银花、连翘清热解毒;治疗虚证时,以灯笼草老根配伍女贞子、墨旱莲滋补肝肾。他在朗德寨的半年间,记录了二十余例聋哑病案,其中十数例疗效显着,这让他更加坚定了将此发现载入志书的决心。

第四回 志书载录 草莽终入翰墨香

嘉庆七年暮春,沈清和完成了《贵州通志·艺文志》的编修,即将离开朗德寨。临行前,他将整理好的“灯笼草治聋哑”医案及理论阐释,郑重地写入了《贵州通志·方技略》中,措辞严谨:“灯笼草,苗岭多产,茎四棱,花萼绛红如囊,苗医用以治聋哑。实证鲜用,配伍清热开窍之品;虚证用老根,配伍滋补肝肾之药。其效验者众,暗合中医‘开窍通络、滋补肝肾’之理,虽为草莽,实乃良药。”

妮娅阿婆将一包晒干的灯笼草种子和老根交予他:“沈先生,此草生于苗岭,也当让山外的人知晓它的好处。只是……”她指了指寨中那些仍在无声世界里挣扎的族人,“盼先生能将这治法传得更广,让更多聋哑人听见这世间的声音。”

沈清和含泪收下:“阿婆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他带着沉甸甸的责任离开苗岭,一路将灯笼草的用法向沿途医家宣讲。起初,仍有不少人质疑,但当他拿出详实的病案和严谨的医理分析时,质疑声渐渐平息。有医家尝试用灯笼草治疗聋哑,果然取得疗效,便将其写入自己的医案中。

这年冬,《贵州通志》刊印发行,其中“灯笼草治聋哑”的记载,如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在中医界漾开圈圈涟漪。有人赞其为“苗疆奇用,补本草之缺”;也有人深入苗岭,实地考察灯笼草的生长与药用,进一步丰富了其用法——发现灯笼草不仅可治聋哑,对咽喉肿痛、声嘶失音也有良效。

沈清和站在江南的庭院里,望着远方连绵的青山,仿佛又看到了苗岭的云雾、百草坡的灯影,还有妮娅阿婆和阿妹眼中的期盼。他知道,将灯笼草载入志书,只是这段医道传承的开始,而“实践先于文献”“口传与记载互动”的故事,还将在时光的长河中,继续书写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