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岭灯影记》(上卷)

为探究灯笼草的药用究竟,沈清和在朗德寨一住便是半月。他每日随妮娅阿婆出诊,见识了更多用灯笼草治病的病案。

寨中有个汉子叫岩生,三年前狩猎时被熊罴所伤,头部受创后便失了听力,也不能言语。妮娅阿婆为他治疗时,用药却与阿妹不同——取晒干的灯笼草与柴胡、香附配伍,煎汤内服,同时取鲜灯笼草榨汁,滴入耳中。

“岩生是外伤致聋,气血瘀阻,故以内服行气活血、外用通窍开闭。”妮娅阿婆一边为岩生滴药,一边解释,“这灯笼草汁,滴入耳中会有些许刺痛,却是通窍的关键。”岩生起初抗拒,经妮娅阿婆劝说,咬牙忍受。三日后,岩生竟能模糊听到寨外的犬吠声,虽仍不能言语,却已是巨大进步。

沈清和细细观察灯笼草的形态:茎呈四棱,叶似心形,花萼绛红如囊,内藏细小种子。他采下一株,捣碎后嗅其气味,清苦中带着微涩,尝之则先苦后甘,津液顿生。他想起《本草纲目》中对“酸浆”(即灯笼草一类)的记载“利水道,治热淋”,推测其清热通利之性,或能使阻塞的耳窍、喉络得以通利。

又一日,妮娅阿婆带沈清和去采“老根灯笼草”——那些生长了三年以上的植株,根茎粗壮,呈黄褐色。“老根药性沉厚,能入肝肾,治先天聋哑最宜。”妮娅阿婆说。原来,寨中有个先天聋哑的男童阿牛,妮娅阿婆正用老根灯笼草配伍熟地、山萸肉等滋补之品,为他调治。

沈清和豁然开朗:中医辨证,聋哑有虚实之分,外伤、痰热所致多为实证,宜清热通窍;先天不足、肝肾亏虚所致多为虚证,需滋补肝肾辅以通窍。灯笼草一草多用,实证可鲜用清热,虚证可老根配伍滋补,这正是苗医“辨病辨证,随证用药”的智慧体现。他在笔记中补记:“灯笼草,苗医分鲜用、干用、老根用,实证鲜用清热通窍,虚证老根配伍滋补,其用药之巧,暗合中医辨证之理。”

第三回 医理辩真 灯影渐破无声障

沈清和的笔记渐渐丰满,却也引来寨外汉医的质疑。邻县的罗郎中听闻此事,特意赶来朗德寨,见沈清和竟对“山野草莽”如此重视,不禁冷笑:“沈先生乃儒医之后,怎可轻信苗蛮巫医之术?聋哑乃先天或顽疾,岂是区区草芥能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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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阿妹的治疗有了突破性进展——那日,寨中举行芦笙会,激昂的乐声响起时,阿妹竟猛然抬头,眼中泛起泪光,口中模糊地吐出“笙……声……”二字!这一幕恰好被罗郎中撞见,他惊愕之余,仍嘴硬道:“不过是偶然巧合,不足为凭。”

妮娅阿婆却不与他争辩,只请他见证阿牛的治疗。阿牛服用老根灯笼草配伍的汤药已三月,近日竟能模糊发出“阿婆”“阿爹”的音节。罗郎中为阿牛诊脉,见其脉象由沉细渐转和缓,再看其用药,熟地、山萸肉滋补肝肾,灯笼草老根通利开窍,配伍严谨,竟无丝毫偏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