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时节,云栖谷的雾气变成了湿漉漉的热汽,黏在人背上像层薄纱。杜仲要带石生去采七叶一枝花——这药专治蛇咬伤,是谷里的“救命草”,但性子娇贵,只长在崖顶的石缝里,三年才开一朵花,五年才结一颗籽。
《卫民祖地图》上,七叶一枝花的生长地被画成了小小的莲花状,旁边用蝇头小楷写着:“叶七片,花生顶,采叶留根,触土则活”。杜仲背着绳索,让石生在崖下递工具,自己攀着岩石往上爬。石生仰头看,爷爷的布鞋踩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每一步都踩在地图标注的“凹坑”处——那是先祖们一代代踩出来的落脚点,既不会踩伤药根,又能稳住身子。
“摸到了!”杜仲在崖顶喊。石生听见竹刀轻划的声音,不一会儿,一片带着露珠的七叶一枝花叶被系在绳上放下来。叶片边缘呈锯齿状,背面泛着紫晕,凑近闻有股淡淡的苦味。“只摘了最外层的两片叶,”杜仲爬下来时额上全是汗,“这药的根是块茎,像个小土豆,藏在石缝深处,要是挖出来,十年都长不出新苗。”
石生摸着叶片上细密的纹路,忽然发现叶柄处有个浅浅的指印,像是被人捏过。“这是你太爷爷留下的,”杜仲笑道,“三十年前他在这采叶,不小心捏重了些,现在每年这片叶长出来,都带着个指印。草木记仇,也记恩,你对它好,它就年年长给你看。”
正说着,山下传来呼救声。原来是黑风寨的猎户被毒蛇咬了,小腿肿得像水桶,伤口发黑。杜仲赶紧用刚采的七叶一枝花叶捣烂,加了些谷里的米酒调成糊,敷在伤口上。半个时辰后,猎户的肿消了些,呼吸也平稳了。黑风寨的药农红着脸问:“杜伯,我们寨里的七叶一枝花早就挖绝了,你们谷里怎么年年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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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仲指着崖顶:“《卫民祖地图》里说,‘七叶一枝花,离土即死,留根十年,救人百命’。你们当年为了找它的块根泡酒,把崖顶的石缝都刨开了,现在后悔了吧?”那药农叹着气走了,石生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明白爷爷为什么总说“药是活的”——活的药才能救命,死的根只能换一时的钱。
第三回 秋林挖柴胡 竹篓分阴阳
秋分那天,云栖谷的枫叶红得像燃起来的火,风一吹,落叶铺在地上,踩上去沙沙响。这天要采柴胡,这药能治风寒感冒,根是药,茎是柴,谷里人常说“柴胡一身都是宝,就看你会不会采”。
《卫民祖地图》上画着柴胡的生长地:阳坡的柴胡茎秆粗,治风寒最好;阴坡的柴胡带点甜味,能疏肝气。但无论阳坡阴坡,都用红笔写着“断茎留根,覆土三寸”。杜仲给石生一把特制的“三齿耙”——耙齿是竹制的,顶端圆钝,不会戳伤根须。“挖柴胡要像给孩子剪头发,”他示范着,把耙子插进土里,轻轻一撬,柴胡的茎秆就从根部断了,“你看这根,在土里盘成一团,像个小辫子,我们只取茎,根留在土里,明年还能发三四个新芽。”
石生学着爷爷的样子挖,可竹耙子总不听使唤,要么断不了茎,要么带起一大块土,露出了白白的根须。“别急,”杜仲握住他的手,“竹耙要斜着插,贴着茎秆往下探,感觉到碰到硬邦邦的根块就停,这叫‘见根即止’。”他指着石生挖过的地方,那里的土被带起来一块,露出的根须在风里微微颤动:“得赶紧把土盖回去,根见了风,就像人受了凉,明年就长不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