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芎草春秋》(上卷)

这话传到邻村的老中医耳中,老中医特意来药坞村拜访,见阿蘅用川芎配伍治病,赞道:“姑娘深得川芎三昧!《本草约编》说它‘辛温无毒,气分行血’,你这用法,比书本上写的更活泛。”阿蘅笑道:“书上的字,原是从地里长出来的。就像这川芎,祖辈种了百年,怎么用才合适,田埂上的泥土比纸页更清楚。”

第四回 文人采药访村坞 诗证药理古今合

入夏后,少阳相火渐盛,湿寒之气稍退,却又添了新症:村民多头晕目眩,心悸失眠,有的还会牙龈出血。阿蘅诊脉后发现,这是“气滞化火,灼伤阴血”之症——春时气滞未全消,夏火一烧,便成了“气有余便是火”。

她改用川芎配生地、丹皮,川芎行气解郁,生地滋阴凉血,丹皮清热散瘀,三者相配,一散一滋一清,正好调和。药汤煮出来,辛香中带着微苦,喝下去既不燥烈,又能清火气,村民喝了,头晕心悸渐渐好了。

这日午后,药庐来了位身着青衫的文人,背着个药篓,举止儒雅。他自称王如鉴,是从杭州来的,听闻药坞村善用一种“芎草”治病,特意来寻访。阿蘅引他到药圃,此时的川芎已长到半人高,茎秆挺拔,复叶如羽,正开着细碎的白花,像撒了层雪。

“王先生请看,这便是您诗中写的芎。”阿蘅掐下一片叶,递给他。王如鉴接过,先闻其香,再观其色,赞叹道:“果然是‘辛温无毒’!我在书中写它‘气分行来在血中’,原是见古籍载其‘行气开郁,活血止痛’,今日见你们用它治经闭、疗跌打,连夏火眩晕都能解,才知这药性的活用,远胜书本所载。”

他跟着阿蘅看炮制川芎的过程:新鲜根须洗净后,用竹刀削去粗皮,放入竹匾中,在阴凉处晾干,忌暴晒——“暴晒会伤其油气,辛温之性便减了”;陈放时要用陶缸,缸底铺层干稻草,既能防潮,又能让香气慢慢沉淀。王如鉴边看边记,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春采叶,行气轻扬;秋挖根,活血沉厚;配伍当归则入血分,配伍独活则走筋骨……这些口传的法子,比典籍更生动啊!”

傍晚时分,阿蘅用川芎根、糯米、红枣煮了粥。那粥软糯香甜,带着淡淡的辛香,王如鉴喝了一碗,只觉“气顺血和,通体舒畅”,他放下碗,提笔在纸上写下:“药坞春深草木香,芎苗济世有良方。辛温能破瘀凝血,行气还从血里行。”写完笑道:“这诗,算是补上我《本草约编》里没说尽的话。”

阿蘅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药圃里的芎苗在晚风里轻轻摇曳,仿佛在应和这诗句。她知道,川芎的故事,从来不是某一本书能写完的,它藏在春叶的清透里,在秋根的沉郁里,在村民世代相传的实践里,更在这“气分行来在血中”的生生不息里。

(上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