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听朝虽知主客之分,见她乱点菜谱也不便多说什么,只在她点完甲鱼汤、甲鱼炖猪肚还要点第三道王八菜时,实在忍不住建议可以点些冷盘蔬菜下酒,杨烟顺势央他继续点。
于是他加了几碟暮冬小鲜,又寻着小厮退了许多大盘肉食,也凑成一桌酱炖汆炒拌五法兼有、酸甜苦辣咸五味俱全、嫩黄翠绿樱红亮白各色辉映的四盘八碟。
见秦听朝哪怕应付点菜这种小事都极其周到妥帖,杨烟当真羡慕起穆闻潇来。
“得夫如此,妻复何求”啊!
立刻献起殷勤,先给秦听朝端了一杯热酒,是山海楼的名酿“醉花阴”,以小红炉煮水烫着。
秦听朝饮了同行的酒,自然在心内评定一番。
浓浓的果子香似将人拽入某种甜思绮梦,是瓦舍的“花酒”之味,只差怀抱温香软玉,耳听旖旎筝弦。
杨烟见他眼神微妙迷离,猜出这酒许是自己选得不妥,忙也尝了一盏,瞬时粘腻得喉咙发紧。
“甜酒着实不适合男人对饮。”杨烟忙道:“我催店家换壶烈酒。”
“小兄弟,不要逞强,这酒挺好,是春天的味道。”
秦听朝放下酒杯阻了她,像老父亲制止孩子买醉一般。
杨烟乖乖闭了嘴,低头晃了晃酒杯,看那莹莹翠色,又品了一口,开始给自己找补:
“春醪似水,青梅如豆,潋潋若晚风吹皱,弥弥有暗香盈袖。”
夸完又不忘吹捧一下烟雨台的酒:“这梅子酒确实清甜甘咧、香气袭人,却比你们的‘流光醺’少了些风骨,倒有点小家子气了。”
“何来‘风骨’一说?但听小兄弟高见。”
秦听朝听她提了“流光醺”,敏锐地捕捉到了“风骨”二字。
杨烟忆起上元节诗会品酒,新酿烈酒让人于极致清醒间又品出缱绻柔和,便道:
“那酒似凛冬将尽冰刀穿喉过却温然生暖,正是词里‘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之风骨,是天涯踏尽红尘仍能坦然一笑,千磨万击后还能叹出‘人生如逆旅’的旷达洒脱,亦是我的心之所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