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苏可久见她只能吸气却吐不出气,几乎要抽搐过去,吓得慌忙松了手,只拼命去拍打她的后背。
杨烟抽噎着弯着腰摆了摆手,才抬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眼睛里却胀满血丝。
阿艮说过,这是人的某种生理反应,身体告诉你它承受不住了,便要将悲痛塞一些回去。
她终于慢慢平静下来,缓缓面向西北跪了下去。
低头跪拜了几次,杨烟起身又久久凝视着远处的天空,目光仿佛越过千里山河,飞向两年前的定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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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安十二年腊月初一,大雪纷飞中西辽军队逼近颖谷关时,仲义元帅一个月前却被枢密使召去围剿蒙古部落叛乱,带走了镇北军主力精锐仲家军。
子时夜半,在晦朔日相交的黑暗中,浩浩荡荡的辽人骑兵佯装进攻引得守关的几队镇北军追入草原腹地,冰天雪地中辽兵却不知去向。两日后大军终因天寒地冻、粮草供给不得而无功退回。
而趁关内兵力空虚,一支辽人骑兵部队似已得知驻地兵力布控,不及天明便偷偷越了城墙,即使在雪中也引燃大火烧了粮草仓储,流经山麓的鲜水河时值冰冻期,无法取水,几个分部只能合力灭火。
而甩掉镇北军的大部队骑兵只用一个白天便从草原迂回而来,一路几乎无阻地越过颖谷关国境线,又放火烧了山,连夜奔袭定州城。
初一当夜暴雪正凶,定州城楼上只悬着几盏孤灯,紧闭的城门在雪片纷飞的萦绕中隐隐泛光。
竟似预知劫难将至,定州刺史率领守城将士于城上排兵布控,在西辽军队逼近城门时已是万箭齐发。
但久不征战、士兵极少又非精兵强将,还有部分是临时加入的热血男儿,在连弩骑射体力极佳的胡人骑兵猛攻下,他们只苦苦坚持了三天三夜……
三日后,定州城破,多日的大雪竟也停了。
阻兵失败后一千兵士仅幸存二十余人,不愿被俘,俱随刺史于城墙上朝阳初升时向东而跪,在一片洁白苍茫中面朝京城虞都方向挥剑自刎。
胡人挥刀进城时,却发现百姓早已悉数迁走,抢下的只是一座空城。
而当二十几人的头颅覆满血水凝成的红色冰雪被悬于城门檐下,尸身堆在城门脚时,一名汉人女子却身着海棠红盛装,在一个雪夜里匍匐于刺史着战甲的身体上服毒死去。
天亮后来收尸的胡人士兵才看清,她覆着冰雪美丽温柔面庞上仍留着一抹清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