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瞅了瞅街边的澜水河,将‘温柔乡’字眼特意强调了一下,轻佻地向杨烟道:“小子,来到这儿,只要你肯卖力气,不愁赚不到钱,更甭愁花不出去钱。”
说罢又饮一杯。
刚巧茶摊边跑过几名垂髫小童,边跑边唱:“南市街上走一走,行去千斤船,归来金千斗。南市街上疯一疯,行去千斗金,归来行囊空……”
南市街东边尽头,澜水河出城汇入运河,两岸自成货运码头。
那里永远一片繁忙,商货大船常在此换成小船入城贾货贸易,而无数彩船花船也由此泊入澜水河,在南市街沿线排开,如珍珠点缀玉带。
到了夜晚,河内流光溢彩,歌声琵琶曲彻夜不息,是士子商人寻欢作乐的场子。
杨烟的目光也望向澜水河,此刻各色彩船都扯着厚厚的帘子,安静地泊在岸边。
一条船上却突有一名不施脂粉的素衣女子掀了门帘而出,慢悠悠端了一盆衣服到船尾晾晒。
街边便有男人向她吹了声口哨:“琼姐儿,今晚出来唱曲不?”
女子边麻利地甩了甩衣服,边轻快回应:“侬可把硬落落的银子备好,当心听美了把侬身上的子儿都掏干掉!”
周围人瞬间哄堂大笑。
杨烟虽然懵懵懂懂不知其意,但总归知道他们是在互相调笑,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七里县是包容的,任意行当都能在这里落脚,所有漂泊的人也都能找到安身之处。
虽然像这女子般的生意,不是她的道。
但“只要肯卖力,不愁赚不到钱”——她在心里喃喃重复着刚才老大叔说的这句话,给自己打了打气。
她捧着碗喝干了碎末子茶,心里定定地想,就是这了,她也要在这里,努力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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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烟上午沿南市街打听一路,所有的餐馆客栈酒肆却都表示只要年满十五的小厮,铁匠铺、药铺或肉铺招学徒也都只要熟人介绍,况且杨烟连个身份凭证都没有,一个愿意用她的正经店铺都没有。
下午她混入市井行当街,和一帮木匠石匠、马夫挑夫、脚工挤在一起,等主家来招一些零活。
陆续有行老、牙人或大户管事来吆喝着招人。
听说运河码头京城巨贾薛家的红船晚上卸货需要十个搬运工人,杨烟和一群劳力一起报名。
招工的管家看了看她瘦鸡崽般的身体,第一个就把她给筛掉了。
又闻县里大户马家要给儿子出门经商雇个马夫,马夫是坐在车上的,不劳累,一堆人迅速一拥而上,杨烟甚至都没有挤进人群。
等了一整个下午,杨烟还是毫无着落。
这才第一天嘛,她安慰自己,但心里默默地想,没有个一技之长真不是长久之计。
吃了最后一口兹饭,虽然还是很饿,但她也不打算再花钱买食物了。
日子还很长,她得做长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