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江吟正要回答,头顶突然传来尖锐的呼啸声。“卧倒!”她猛地扑过去护住孩子们,碎石劈头盖脸砸下来。
等硝烟散去,洞壁上的太阳已被震得支离破碎,阿桂的石块上却多了道深深的刻痕,那是她在慌乱中试图画的鸽子翅膀。
当夜,慕江吟就着油灯给姜悦滢写信。沾着泥浆的信纸上,字迹被油灯熏得发黄:“悦滢,这里的孩子连铅笔都没见过,我用树枝在地上教他们写字,他们就用石子跟着画。有个小姑娘说,等打完仗,要画一幅没有硝烟的天空。”
她摘下挂在洞顶的野花,仔细压进信封,“真希望你能看看阿桂今天画的鸽子,虽然只有三条腿,但眼睛亮得像星星。”
同一轮月下,汉口伤兵医院的长廊里,姜悦滢正踮着脚往墙上刷颜料。绷带、碘酒与松节油的气味在空气中交织,她调色盘里的军用药粉与群青颜料混出奇异的灰蓝。
“姑娘,能帮我画幅像吗?”拄着拐杖的老兵在画架前停下,空荡荡的裤管被穿堂风鼓起,“家里闺女总说要看爸爸穿军装的样子。”
姜悦滢点点头,炭笔在画纸上沙沙游走。老兵说起女儿学绣花的趣事时,她忽然想起慕江吟信里的阿桂。画笔一顿,她在背景添上几只展翅的白鸽。
给慕江吟的回信写在绷带包装纸上:“江吟,我在伤兵医院画和平鸽,有个士兵说,等回家要让女儿学画画。我们的画笔和粉笔,都是武器呢。”
她夹进一张速写,画中戴着护士帽的女孩正握着画笔,身后的伤员们围在未完成的壁画前,眼里映着画布上初升的朝阳。
慕江吟在信里说溶洞学堂扩建到了三个教室,孩子们用缴获的军旗做了窗帘,姜悦滢则寄来战地速写,画里有背着书包穿越火线的孩子,有举着画板为牺牲战士画像的画家。偶尔信件遗失在战火中,她们就凭着记忆重写,仿佛重复书写能让思念更坚韧。
某个暴雨倾盆的深夜,姜悦滢在防空洞收到慕江吟的加急信。信纸被雨水泡得发皱,字迹力透纸背:“悦滢,阿桂在转移时为保护画具,如果你有机会路过信阳,替我看看那片她最爱的野菊花。”
泪水砸在信纸上,晕开了模糊的字迹。姜悦滢颤抖着铺开画纸,将记忆里扎羊角辫的小女孩画在金灿灿的野菊花丛中,天空中飞满没有硝烟的白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