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羡张开双臂,儒袍鼓荡,仿佛要拥抱这满室的书香,又仿佛在哀悼它们的死亡。
“至于墨家?他们更可悲!不去钻研兼爱非攻的至理,却成了陛“下的私人木匠!陛下想看会飞的木鸟,他们就得造!陛下想要更轻便的书写工具,他们就得改!他们造出来的东西,不是为了天下万民,而是为了取悦那高居咸阳宫的唯一一人!”
“这不是学问!这是奴役!”
他每说一句,胸口就剧烈起伏一次,那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
“冯公,你说的那些新犁、医方、纸张,或许是有些小用。但这些,不过是那暴君指缝里漏出的一点残羹冷炙!他用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当天下所有学问,都只为一人之好恶服务;当所有读书人,都以能进文华府为荣,以能博君王一笑为毕生所求时。冯公,你告诉我,这个天下,还有‘道’可言吗?!”
“到那时,天下便只有一个‘道’,那就是始皇帝的‘道’!天下便只有一个意志,那就是始-皇帝的意志!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这,与焚书坑儒,有何区别?!”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一柄重锤,狠狠砸在书房之中。
冯去疾静静地听着,脸上的错愕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疲惫与怜悯的复杂神情。他没有愤怒,甚至没有反驳的欲望。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状若疯魔的儒生,像是看着一个执迷不悟的可怜人。
等孔羡终于说完了,剧烈地喘息着,整个书房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说完了?”冯去-疾的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天气。
孔羡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