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铮自嘲地笑笑,难道他假装忘记这件事,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待在殿下身边吗?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没有可能。
这是铭刻在血缘里的事实,他没办法就这样装聋作哑下去,同殿下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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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铮只觉得心如刀绞,肩上似有千斤沉重。
无辜枉死的族人,还在下面指望着他为他们鸣冤昭雪;而霜绛和娘亲还在等着他杀了薛忠,为他们报仇。
他真的能不去听那些死去的声音,一辈子呆在太子府吗?
百年之后,他该拿什么见族人,见娘亲?见霜绛?
他们会不会怪他怯懦无能?
姚氏一族,是在他的父亲——当今圣上和薛忠的联合构陷下,才会一夜倾塌。
薛忠是刽子手,而他的父亲,亦是始作俑者。
这样的人,怎么配坐在皇位上,一生享尽无上富贵尊荣,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姚铮想起从前殿下给他讲书,他曾说,“为君之道,当尊贤任能,信忠纳谏;恤民之患,除民之害。”
而宫里那位深谙帝王权衡之道,制衡的权术用得精彩,可这帝王之本,却着实做得差强人意,弄得民间只认太子,不认皇帝。
他若回宫做皇子,拿回太子之位,便能以太子的身份替父写罪己诏,昭告天下百姓,如此一来便能为姚家平反,还姚家清白——这是姚氏族人所期望的。
至于如何做个好太子、好皇帝……真当了再说。
姚铮内心自嘲般地哂笑,老天爷,你要是真的敢把这皇位给我来坐,我还真就敢试试,毕竟你都敢这么玩我了。
尤其是心上人变成了亲哥这件事,让他感觉真真切切被老天爷玩弄于股掌之间。
姚铮起身,他欣身长立在巷中,空中下起绵密细雨,他任由雨打在身上,身上冰冷,胸中却滚烫如火。
苍天无道,一次又一次把他逼向没有选择的路。
以为是水到渠成的良缘,结果转眼成空。
对老天这样的安排,姚铮心中有愤怒,也有不甘……还有那么些破罐破摔。
做皇子就做皇子吧,至少以后不用再为没钱没势发愁了。
弟弟就弟弟吧,又不是生离死别,不管是眷侣还是手足,不都是一家么。
姚铮终于说服了自己,满心决绝地向欧阳氏的府邸走去。
·
走进欧阳氏的府邸时,天已经黑了。
欧阳绥见他去而复返,不由得眼前一亮。
“家父已经在祠堂等你很久了。”
“欧阳大人知道我会回来?”姚铮奇怪道。
“是。”欧阳绥英俊的脸上多了几分雀跃和兴奋,“六殿下,我父亲生平阅人无数,这点把握还是有的。”
姚铮一怔,“这么信得过我么......”
不到一刻,二人便到了祠堂。
迎门映入眼帘的是欧阳氏的祖宗牌位。
欧阳恪却是站在侧面一牌位前,似沉思。
“欧阳大人,”姚铮开口道,望向这尊摆在宗祠侧面格格不入的牌位。
先师......姚嗣温之位.......
“这是......”
姚铮心中已大致知道是谁。
“六殿下,来,给您的外祖父上柱香。”欧阳恪道。
下人燃了香火,恭敬地递给他,姚铮接过后,下人识趣地退下。姚铮在牌位前折腰作拜。
“私自祭奠罪臣是重罪,六殿下,臣期待您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将这牌位迎回姚家。”
姚铮坚定道,“我会的。”
欧阳恪欣慰地笑笑。
“欧阳大人,我想问您,为何对姚家如此尽心竭力?只因为外祖父是您的老师么?”
欧阳恪眼角扯出几道笑纹,“殿下觉得,仅仅是如此,不足以令臣为姚家做这些么?”
姚铮默然。
欧阳恪感慨,“我襄助姚家,的确是为报师恩。姚相国对臣而言,不仅是老师,更是恩师。”
“恩师生前学生众多,在进入京城以前,臣也只是一穷酸的布衣书生,苦于没有盘缠参加科举,便在街头卖诗为生。”
“直到恩师南下,在街上买了一副臣写的诗,一眼相中臣,见臣却苦于出身门第低微,不仅为臣写了举荐信,还给足了科考的盘缠。”
姚铮感慨,“原来外祖生前,竟是这样的人。”
“若无姚相,便无臣今日。尽管于当年的姚相来说,不过是施了滴水之恩,但善缘理应结善果,后来见姚相国如此下场,臣心痛不已。”
“至于刺杀太子慕无离,臣虽知太子殿下为人品行端正,但臣不得不对他出手,一来,他的母族是薛氏;二来,无论成不成,都可激化薛家与陛下的矛盾,使其鹬蚌相争,两方俱伤,为迎回六殿下您做准备。”
“原来是为我......”姚铮喃喃自语,尽管刺杀慕无离不是他愿意看到的,但欧阳恪的确为了他用心良苦。
“多谢欧阳大人......为姚家如此殚精竭虑。”
欧阳恪道,“臣会安排礼官,为您教习宫廷礼仪,待您准备好了,便送您入宫。”
姚铮犹豫片刻,道:“欧阳大人,可否待我回太子府,了结一些事情?毕竟太子殿下的确待我不薄。”
欧阳恪点点头,“可以,只是六殿下,您可要注意保全自身,平安归来。”
姚铮笑了笑,“若三日之内我没有回来,您便让人去带我出来,不论是强闯还是潜入。”
“好,若您三日未归,小儿会前去太子府,带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