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身世真相

“六殿下......这么些年来若不是欧阳大人在朝中隐忍负重,步步绸缪。姚家恐怕永无翻身之机。”姚冬易哽咽着,对姚铮说。

欧阳恪抚着须长叹,眼中似有遗憾。

“当年,臣人微言轻,只因在外头与姚家的联系也不甚密切,才侥幸得留在朝中......只可惜当年臣太过年轻,否则也不至于眼睁睁放任殿下和王妃亡命天涯。”

姚铮黯下眼眸,“可如今我得知真相,又能做什么呢?姚家回不来,我即便身为皇子,母亲却是罪臣所出,又能如何?”

欧阳恪拍了拍他的肩,让他在棋盘旁坐下。

欧阳恪看向欧阳绥和姚冬易,三人提起衣摆,缓缓跪下,姚铮眼睛蓦然睁大,才坐下便又要起身,却被欧阳恪阻止了。

“欧阳大人这是做什么?”

“如今,该称您一声六殿下。”

“圣上虽对姚家深恶痛绝,对您的母亲却宠爱有加。当年姚氏叛国案中唯一得到赦免的,只有您的母亲,因为她当时身怀六甲,圣上本希望您的母亲在宫中平安诞下皇子,为皇室开枝散叶。只可惜......薛家势大,必然不会顺利让腹中孩子顺利做太子,加之您的母亲痛心于姚氏灭门之祸,只好从宫里逃了出来。”

姚铮听得触目惊心。

母亲当年孤身一人,又身怀六甲,身边只有一个梅姨,是如何从京城这样势力盘根错杂的地方逃出来的?

“薛氏行事蛮横,多年来与圣上渐生嫌隙,对圣上多有掣肘,圣上如今对薛家正如姚家当年那般,恨不得将薛家除之而后快......”

“只是,圣上在位一日,便不会承认自己做下的错事。若要姚家平冤昭雪,六殿下,您必须回去,回宫......去拿回属于您的位置。”

从宽敞的庭院进门处,忽然走进许多步履袅袅的女子,姚铮似觉面熟。

她们鱼贯而出,约莫十几人,纷纷在欧阳恪三人身后提起裙摆跪下,姚铮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那位欧阳大人。

欧阳恪道:“这些都是当年在叛国案中保下的姚家幼女,有嫡脉亦有旁枝。如今,她们都与冬易一般,藏身在棠钰坊。”

只见这些女子们面上皆是悲痛之情,她们对着姚铮长拜不止,高声道:“求六殿下,拿回太子之位,为姚氏平反!”清亮的嗓音响彻庭院。

·

姚铮握着楠木凳把手的手掌微微出汗。

“所以,棠钰坊是欧阳大人用来给姚氏后人隐匿身份的地方么?”

姚冬易开口,“不,棠钰坊表面上是一个歌舞乐坊,实际上是欧阳大人一手培植起来的收集情报、培养刺客的武力组织,棠钰坊自创立以来,一直在等着一个真正属于他的主人归来。六殿下,您要夺回属于您的东西,而棠钰坊会是您手中最好的一把刀,姐妹们有的是姚氏后人,有的当年家中受了姚氏荫蔽,对您忠心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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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铮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么说来,自从姚家覆灭的那一日起,这位欧阳大人便开始步步筹谋,为姚家平反一事殚精竭虑地铺路。

他不是姚氏族人,为何如此执着?仅仅是因为......他是外祖的学生么?

姚铮心中忐忑片刻,终究还是对欧阳恪说道:“欧阳大人,我十分感激您为姚家做的一切,只是,若要为姚家翻案,为何一定要我成为太子?当朝太子宽和开明、仁慈心善......我与他接触不少,为何不能请求当朝太子为姚家翻案?”

姚冬易听见姚铮的话,苦笑道:“六殿下,您在说什么啊?姚氏的冤,当然只能姚氏自己人来平;姚氏的雪,自然也只有姚氏的人才能昭。您说这话是要将好不容易从薛家手中活下来的众姐妹们的命,都系在流着薛氏血的太子一人身上吗?”

她似有些失神,眼角依然闪着泪光,“薛氏于姚氏而言......是仇人啊.......六殿下!”

欧阳恪低声提醒道:“冬易!”

姚冬易垂眸,“抱歉,我失态了。”

姚铮摇摇头,递上手帕给姚冬易擦眼泪,“我的错,是我想得简单了。”

他看向欧阳恪,“如欧阳大人所说,可若我以懿王妃遗腹子的身份恢复皇子之名.......圣上不会忌惮我与姚家之间的联系么?”

欧阳恪道:“圣上对当年懿王妃出走的事,时至今日心中仍然难以释怀。今上心中也知,薛忠想要将您斩草除根。故而早在几年前,圣上便命臣暗中寻您和王妃下落,不让薛家发现。”

“只不过薛府得到消息比我们更快,于是我们只好跟着薛家的动向,希望能在薛家对你们母子出手之前及时保下你们,却还是慢了一步......溪云镇时,待我们的人赶到,王妃已经遭了薛家毒手,您也不知所踪。之后,淮北城地动,便失去了您的下落......后来,不成想您竟阴差阳错到了太子殿下身边。”

姚铮微微低下头,默然。

他起身扶起欧阳恪缓缓起身。

“我真的有这个资格做太子,为姚家平冤昭雪么?欧阳大人,恐怕就算无我,您一人也足以为姚家翻身,您如今已经贵为殿阁首辅。”

姚铮无奈地笑了笑,夺回太子之位么?

身为太子......那人已经做得极好了。

他有什么资格去跟那人抢?文不如人,武不如人,他拿什么去为姚家平冤?

“我自小四处流亡,不妨你说。我的确......无能。”姚铮眼神平静,心中却莫名生出几分不甘。

母族仅剩的族人就站在他面前,她们将他看作是姚家翻身唯一的希望......

欧阳恪缓缓摇了摇头,看了看下面跪着的人。

“六殿下,您不是孤身一人。您有臣,有棠钰坊,有您的族人站在您身后。我们都会助您一臂之力。”

见姚铮沉默无言,欧阳恪又道:“若没有二十年前那场无中生有的构陷,您一出生就应该是名正言顺的太子,那本来就是属于您的。”

“若不是当今圣上昏聩,若没有薛家,您才是永昼太子,那慕无离得到了原本您该得到的一切。您真的要将错就错下去,无视那满门冤死的两百余族人性命,如此寥寥一生么?”

姚铮心中微微震动。

“冬易曾告诉老臣,第一次见您时候的情形,您还未及冠,却生得聪慧灵动,颇似您的母亲。被薛忠的刺客围杀那夜,一眼便知身怀慕氏皇族的武学天赋。一身杀招精妙绝伦,单枪匹马亦能与薛家的刺客首领抗衡......殿下,您是姚元漪的孩子、姚相国的外孙,怎么会差呢?”

欧阳恪说完一番慷慨激昂的话,静静望着他,似望着故人。

姚铮一身素白,那五官却昳丽非常,眼尾红痣更显妖冶。

“欧阳大人......此事非同小可,请容我考虑一番......最迟明日,我会给您答复。”

他只觉得心中烦闷沉重,须喘口气深思熟虑再做决定。

欧阳恪点头,姚铮刻意不去看那些在地上跪着的女子,逃一般地离开庭院,狼狈地离开了欧阳府。

欧阳绥见他走得匆忙,不放心地跟了上去,但姚铮实在身手太快,不一会儿人已经没影了。

·

姚铮茫然地走在大街上,已经日暮了,人潮来往之中,他觉得自己无处可去。

——正如当年从溪云镇逃离之时。

他在一户人家紧闭的门前石阶坐下沉思,最近下了些雨,那石阶两旁生满了青苔。

姚铮坐下的位置,向左是太子府,向右是欧阳府。

奉若神明的恋人是他的亲生哥哥......若他的皇族身份大白于天下,此生他们二人之间再无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