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枯喜笑颜开,回到母树旁虔诚闭上眼,再双手合十。
她下达命令。
——娪,过来。
起先并无动静,但望枯听得一声风起,便知此事已有成效。
下一刻,静水微漾,天地震动。
娪的现身,应当称之为骇然。
屋内百姓受了大惊,纷纷逃向门外。
“发生何事了!”
“不好!是阿娪动怒了!”
“娪为何会动怒?昨日供奉的人呢——快将他叫出来!”
这么些天,望枯第一回看到此等场面。他们仅留一半的面目,倒也从宠辱不惊,流出几分慌乱。
不过半晌,几人齐心协力便拎出一人,将他架在最前头。
“怎会是阿小!”
“他不是封在匣子里了呢?为何会出来?”
“事已至此!跪下!让他好好与娪认错!”
望枯朝着此人看了一眼。
她记性太好,当即认出这是宫城里误入她身的那一魂。
此人仍是戴着面具,在山河大乱里踉跄着更行几步,白衣飘荡,似白鸟自由。他跪于母树之下——更是望枯身侧。却又醉了个始终,要仰头朗笑,也捎带些许疯癫与少年快意。
他一开口,故人再现。
却比如今的精明,附上太多轻佻与痴傻。
他咧开嘴角:“是我动手脚又能如何?娪是我做的,也只能是我的,不该埋在母树下,你们听懂了么?”
望枯确信了。
此人就是休忘尘。
这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剑,原先却以“小”为名,定是人微言轻。好一个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再然后,地也不动了,母树树根塌陷出一个无底深坑,望枯灵敏闪身——
此处,竟拔地而起一个三尺高、被丝绸白布裹着的“木桩子”。
定是白骨偶,“娪”。
见得此景,蛊族中人跟着跪地,一改漠相,用热忱之色迎此驻地神明。
“阿娪……”
“娪大人可是缺了什么?”
“娪,若是哪里不适,定要与我们直言坦白。”
望枯压下百般疑虑,一把掀开白布。
场下不知是她的手作祟,而是大惊失色,齐齐埋首。
“阿小,你快认个错!娪原先已饶你一命!今日也会的!”
“是啊!阿小,娪从来不是你做的!你原先私自将娪带去外面,还险些让蛊山随你一并遭殃!我们已是谅解你一回!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我们只好依训惩戒了!”
“他听不进的!快将他制住!”
如此虚张声势,望枯可要好生将“娪”打量一番——
第一眼,此物无脸。
望枯:“……”
第二眼,“白骨偶”也无白骨形,更像是杉木而雕,只有一个“人”的雏形。
第三眼,竟还勾出一个歪嘴,尽管极尽粗糙,且略有讥讽之意。
望枯:“……”
她像是被人狠狠戏弄了一番,大失所望。几多气恼,终是无处声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