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元弯下腰,搂住她,宽慰地拍了拍:“别想了。”
河北道发了山火,皇帝派人前去督促灭火,安置灾民,徐光舻自请前往,被驳回了。
“天干物燥,山火也是防不胜防,可惜我去不了,不能尽绵薄之力。”徐光舻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看了一眼瓶底,摇摇头,“不好喝。”
王茂咸笑起来,两人站在廊桥上,看着底下来来往往的人。
“可惜你今日再发愁也没有用,娘子在家里,我不能陪你喝个尽兴了。”
徐光舻白了他一眼,忽然看见小摊儿旁停了个姑娘,身边只跟了一个小丫头,在那里看簪子。
他站得高,只能看见一个头顶,那姑娘衣着朴素,头上只有一根素钗,霜色的襦裙,在流光溢彩的集市里显得格外突兀。他不自觉地盯着那姑娘看,蓦地,那姑娘似有察觉,也抬起头。
沈姮殷眨了眨眼睛,徐光舻背光而立,面容看不清楚,细碎的光描摹出他的轮廓,流淌过他的发丝、面庞、衣服,然后照过来。但她能认出来是他。
他从前睁眼闭眼都是自家妹妹这样姿容明艳的美人,说起话来像鸟儿一样停不下来,跟凭空往他面前砸了个太阳似的。少见这般眉目淡淡,目光如水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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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茂咸发现他突然沉默了,正疑惑,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一个灰突突的姑娘站在下面看徐光舻。
他虽然诧异,却也立刻明白了,坏笑着用胳膊肘怼了他一下,“哟,挪不开眼了?”
徐光舻被他吓得差点魂都丢了,拍了拍胸口,心脏仍砰砰直跳,蹙眉道:“你这是做什么?”
再一扭头,那姑娘已经不见了。
……
赵儇已弃在樊川,皇帝将徐昭仪肚子里的孩子视为自己第一个孩子,流水似的赏赐往她宫里送,嬷嬷丫鬟又添进去好些个,郭皇后还赐了轿辇,要徐昭仪安心养胎。
本来皇帝还要给她抬位分,徐昭仪说自己无功无名,忝居九嫔之首,已是不安,皇帝便作罢了。
“月份尚小,看不出男女,若是个皇子……”
明容抬头望向她,徐宝娴只是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看不出忧喜,二人都明了了。
中宫无子,若徐宝娴诞下长子,哪怕皇帝喜欢,旁人也不会让她生下来的。徐家势大,手握兵权,不能拥有一个万众瞩目的皇子。
还有一点。便是明容,也不希望徐宝娴肚子里的是男孩儿。权贵家族的孩子,血里天生就流淌着对权势的欲望,拥有皇子的徐宝娴,太不可控了。
“皇后嘱咐我多走走,圣人只想着叫本宫进补,别把胎儿吃得太大了,不好生。”徐宝娴笑了笑,“本宫原以为她都是虚情假意,这半年多来瞧着倒像是个真好人,难为她这样贤德的人,来做了皇后,真是数不清的事情要她来理。”
徐宝娴:“本宫还未来得及告诉姐姐,听闻二哥前些日子自荐去河北道,被圣人驳回了,皇后还替他求过情,说二哥青年才俊,正好去历练一番。”
“竟是如此。”明容微微惊讶,“我瞧她倒不很在意争宠,反倒同高祖皇后那样,时常规劝圣上勤于政事,后宫亦要雨露均沾。”
“她先前还让圣人少来我这儿,私下里又给我送了自己摘的花儿,喏,在那儿插着呢。”
明容顺着徐宝娴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灰色的胆瓶里插着一枝黄菊,随着风轻轻摇曳。
走出徐宝娴宫里,遇上郭皇后带着人过来,郭皇后身旁的侍女手里捧着一束桂花,飘着阵阵芳香。
“见过嫂嫂。”明容行礼,看向那束桂花,“这是给徐昭仪的?”
郭皇后颔首,“说来也是,吾一面怕徐昭仪不动弹,瞧她离御花园远,又怕她腿脚不便去给她摘来,瞧着解闷儿也好。实则她月份小,该叫她自己多走几步。”
“嫂嫂这般念着徐昭仪,是她的福分,妹妹在这里先谢过嫂嫂了。”明容微笑。
“你与我二人差不多的年纪,既然称自己妹妹了,往后叫我姐姐便好,一家子妯娌,你也多来看看我。”郭皇后笑着。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有一事,我倒想多个嘴。”郭皇后抬手屏退旁人,明容便也让山迎和江潮先退后,“圣人不喜欢你次兄,怕是要他吃些闭门羹,还请妹妹回去提点一二,再如此上奏,怕是圣人不快。与其到时候进退两难,倒不如先韬光养晦,待圣人气消了,再做打算也不迟。徐小将军正得势,多少眼睛盯着徐家呢。”
韬光养晦,要徐光舻韬光养晦多少年呢?他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大好的年纪不能施展一腔抱负。官场的条条框框曲意逢迎趋炎附势……徐家的不臣之心只在她一人,他们不愿看徐家好,就把眼闭上。
明容装作愣怔,片刻赶紧行礼道:“多谢姐姐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