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晚上,程宅上下到处挂着大红灯笼,下人们早早领了赏钱自去过年,府里头大摆宴席,女眷们拥在后头吃酒说笑,男人们在前院里也吃酒,兴头上来了,三老太爷让人搬来了好些个铜壶和去了头的箭,要来投壶。二老太爷脸上泛红,喝得醉醺醺的,拉着儿子们在旁边非要跳一段胡旋。
在道也算半个长安子弟,和光舟倒是有不少话可讲,两人一人抓着几串烤羊肉,站在屋檐底下看长辈们跳舞投壶,有说有笑的。
明容没想到程夫人竟也能和其他几房的夫人们凑在一起喝烧酒,一连喝了好几杯,也不见脸上有点红,反而皜大太太已经有些晕乎了,靠在四老太太身上痴痴地笑。
“你喝不喝?”光舻不知从哪里弄来一个小酒杯,手里捏着藏在袖子底下,一脸神秘地看着明容。
“你疯啦!这哪儿找来的?也不怕喝了变笨!”明容瞪大眼睛,低声骂道。
光舻左边突然冒出来一个头来,笑嘻嘻地看着明容,明容定睛一瞧,果然是程在迎这个混小子!
明容抬手就要敲他,被在迎一闪身躲过去了,还不小心擦到光舻的鼻子,光舻立刻酸得两眼泪汪汪,手上的酒也洒到了地上,只好作罢。
“你瞧吧,他俩可得闹腾呢!”淑仪凑过来笑了笑。
“那是你弟弟,你怎么不管管。”明容像个小大人似的看着淑仪。
淑仪一耸肩:“且由他去吧,他再乐呵个几天,你是不知道,他瞧着这俩月玩闹,不过也就是你们回来了,不然我祖父和二叔祖父管他可紧呢。”
明容疑道:“那你祖母怎么还让光舻好好教训他?”
“是啊,也不过是偷偷往夫子的茶壶里倒墨水罢了,称之为‘肚子里有墨’,嘿,可给我祖父抓到了狠狠打了顿。”淑仪笑得幸灾乐祸。
淑贞往她碗里夹了一大筷子豆芽菜:“行了你,这么多菜还堵不住你的嘴!”
淑仪看着碗里堆得高高的蔬菜,又看看旁边淑婉的碗里全是明容给她夹的烤牛羊肉,还有一个大胖猪肘子,顿时脸就耷拉下来了。
“姐姐!你都给我夹的什么呀!”淑仪说着举着筷子要夹回去,直接被淑贞用筷子夹住了她的筷子。
“你平日里够挑食了,这碗必须给我吃掉。”
淑贞盯着她,丝毫不容有余地,淑仪只好气鼓鼓地一根一根挑起豆芽来。
“明容,还是你好。”淑婉一手端着一碗白米饭,一手夹着碗里的肉,吃得满嘴抹油。
明容笑了笑,无所谓,她也爱吃。
然后笑眯眯得双手捧起了面前的一根烤羊排,猛嗅一口,陶醉在香气里,这才上嘴大啃特啃。
快到子时,明容和淑婉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靠在一起打瞌睡,外面噼里啪啦传来几声爆竹声响,是在迎和光舻两个人在雪地里玩,红色的纸散落了一地。
终于,霎时间满城烟花,有如一阵响雷从苏州城向天上冲出去,冲散了年兽意图笼罩在这座城池上的悲哀与惊惶,为人们迎来下一年的五谷丰登,万事美满。
明容和淑婉手牵着手站在廊下,抬头看着天上,人间的星辰代替了天上的星辰,熠熠生辉照耀着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