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不敢隐瞒,自读书之初,了解大齐地理的那一天开始,便已经做好了准备!”
“学生更是清楚,此行之凶险,前路之艰难。”
“但学生愿意以身为饵,以命相搏,势要将啸洲郡撕开一道口子!”
皇帝脸色不太好看,嗤笑一声。
“你应当知道,你死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朕登基至今,安排过去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可你知道如今剩下的还有多少?”
“不足千人罢了!偌大的啸洲郡,朕的人手不足千人,可笑吗?”
“这些人之中,有贩夫走卒,有寻常小吏,全都是地位低下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核心人物的人,而身居高位的却是一个也没有!”
皇帝这些话肯定有所保留,但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确实也证明了他对啸洲郡的管控情况。
韩时安并未因此有半分退缩的意思。
事实上,他自明确志向的那一天,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学生明白!正因如此,学生才更应该去!”
皇帝听了这话,深吸一口气。
“韩时安,朕很欣赏你。”
“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二十郎当岁的年纪,若是一直能保持本心,你的前途一片光明。”
韩时安并不会被这些话打动,重来一世,名利皆浮云。
他这辈子唯一舍不得的只有李如意。
剩下的,便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坚持下去的东西。
他并不像李如意那样迷茫,并不在乎自己重生而来是为了什么。
他在乎的只有上辈子没有完成的事情。
在乎的只有那些被宗族和海商欺压,地位比之奴隶也不差分毫的百姓。
韩时安立在那里,但他背后是上辈子亲眼见过的无数苦难。
他生于平凡,长于乡野,耕读于岁寒,又葬身于极恶,便已经注定永远也无法置身之外。
上辈子,他是李如意苦难一生的美好点缀。
而,李如意又何尝不是他纯粹的寄托。
他爱着一个人,就希望所有如他爱人一般的人都不必经历苦难。
就像李如意这一生轻而易举就原谅了上辈子颜若凌对她的折磨和囚禁。
因为她也不愿意,这世上再多一个人经历她所经历过的一切!
韩时安撩开了长袍,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
“圣上待学生之心,学生铭感五内,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学生不敢自比圣人,但此刻,也斗胆说上一句。”
“虽千万人,吾往矣……”
偌大的御书房之中,看起来好像只有三个人。
皇帝端坐在上首,看着远处跪在自己面前的青年。
他很难描述这一刻的心情。
在他听见韩时安那一场辩赛的时候,就猜到了这人大约是想要外放的,这是一个实干派,是没办法从渺小的京官做起的。
但是他从来都没有想过,韩时安想要去的地方会是啸洲郡。
沉默了许久之后,皇帝叹了口气。
“朕给你两个月的时间,你回乡一趟吧!”
“这条路是绝路,你在朕这里,没有回头路可走。”
韩时安对着皇帝磕头谢恩。
“学生谢圣上成全!”
皇帝不想再见他了,挥了挥手。
“早些回去吧!”
韩时安这便起身,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向前走了几步,对着外面喊人。
“来人,送韩状元回去!”
御书房的门打开,有个小太监进来,韩时安跟着过来的小太监离开。
看着人的背影离开,御书房的大门关上,皇帝的心情都没有好起来。
他的心思并不难猜,公公赶紧过去给他冷了的茶水换下来。
听见动静,皇帝歪头看了看身边的人,又转回头骂了一句。
“不知天高地厚!”
公公手稳的很,听见这话也没有太大的反应,直到把茶水填好,东西都摆放好以后方才回了一句。
“韩状元还是太年轻了,不知道圣上一片爱才之心。”
皇帝叹了口气。
“以前,朕总觉得邵平川就是头倔驴,如今看来,韩时安也是,或许这冥冥之中真有天定,就算那人没了,他的志向依旧能传承下去,两人就合该是师徒。”
说到了邵平川,皇帝便想到了韩时安那句‘不生不育’,总觉得韩时安也是怕某一天,看见自己孩子的尸体倒在自己的面前吧!
皇帝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