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炉正中的铁网上置着一只长柄茶炉,茶炉里盛着的还是熟悉的牛乳茶汤,那玫瑰花瓣、红枣片、茉莉花茶叶连同零星点缀其中的干桂花在牛乳茶汤特有的焦褐色茶汤中沉浮,还未凑上前,只围着那小炉坐下,便已能闻到那股特有的焦糖香、花香、茶香以及牛乳香交织在一起的香味了。
围绕那粗陶长柄茶炉周围一圈排开的便是些围炉煮茶常用到的物什了:带叶的橘子、几粒红枣、橙色的甜柿、那半个巴掌大小的小小的烤番薯以及几块四方大小的年糕。
朝几人点了点头坐下之后,顺手拿起那长柄茶炉为自己倒了杯牛乳茶,抿了一口那带了些花香与枣香的牛乳茶,林斐握着那茶杯慢慢品了起来。
牛乳同茶制成的乳茶这一物也是有趣:不止只这两物调和出的乳茶食起来味道颇美,不管是加了细糖还是不加细糖的,是否要再加上些红枣、玫瑰花瓣等花茶包,甚至加上一小撮盐的,种种调配食起来的味道皆各有一番风味。这乳茶真真可谓是同什么都能相配的饮子,不论冷食、热食,都有其独特之处。
品了几口加了花茶包的牛乳茶,见一旁的温明棠在用签子吃那铁网上烘烤的年糕,林斐便亦有样学样的用签子插了块烤年糕起来,直接置于铁网上的烤年糕原本纯白的表皮已烤至焦黄色,其上那纵横交错的“棋盘”似的纹路正是烘烤的铁网印于其上的。
张嘴一口咬下那年糕,其年糕本身便带着些微的甜味,同曾经食过的蘸了甜辣酱的烤年糕不同,这年糕烘烤过后,表皮已被烤炙成焦脆,内里却是极为软糯且拉丝的,一口咬下,破开年糕焦脆的表皮待拉开时,便能拉出一条长长的,粘牙软糯的糕体来,其实空口吃此物的味道已然很是不错了,不过,看着女孩子置于案上的那两只小碟子,他便也有样学样的插着年糕蘸了蘸小碟子里的两样蘸料物什,一碟纯白色粘稠状的酱料名为甜乳酱,入口甜津津的,又有着那股牛乳特有的乳香味。
“是温师傅用牛乳、细糖什么熬的,”汤圆介绍道,“说什么是仿照炼乳制成的,这牛乳还能练出来么?我同阿丙乍一听闻还以为是炼丹呢!”
林斐听罢之后,说道:“大抵是加了糖的牛乳熬至去水之后精炼凝结的吧!同熬药差不多,如此熬起来的味道便更为浓郁,同那酱料类似了。”
光蘸那甜乳酱味道已是美味了,另一旁的小碟子里还盛了些米黄色的粉末,这一物,林斐倒是认得的,道:“此物是黄豆粉吧,先时食过此物。”
温明棠点头,手里蘸了甜乳酱的拉丝年糕遂又在黄豆粉里滚了一圈,而后才将那拉丝年糕送入口中:香甜的乳香中混合着黄豆的香气,为年糕增添上了一份独有的豆乳香气,品着那对于自己而言颇为熟悉的豆乳香,待看到面前三人食起来时既诧异又连连点头称“美味”的举止时,温明棠才意识到自己好似来了大荣之后还未做过这对于自己而言颇为熟悉的豆乳呢!
待过几日倒是可以做一回!牛乳美味,豆浆亦美味,两者各有其美味之处,融合之后,那各自的美味融于一起,却非但不显突兀,反而另外生出了一种融合而出的新的美味之物。
“豆浆和牛乳混成的豆乳饮子味道亦是极美的。”唇齿同那软糯拉丝的年糕做斗争时,温明棠说道,“过几日便将乳茶换成豆乳,我等再品一二。”
长安城里的热闹看得,从热闹中看出的世事无常亦看得,不过于他们这等荷包不丰的人而言,每日吃什么才是头等大事。衣袍等事物坏了还能补补,凑合着用,不是每日每月都必买的,可吃这件事却是一日都少不了的。
这世间不少事会变,人也会变,真真不会变的事物极少,不过人不吃饭就会饿死这一点却是永远不会变的真理。
想到自己发现的所谓的朴素“真理”,温明棠唇角翘了翘。
围炉煮茶这种事,文人雅士做来谈论的多是风雅之事,如他们这几人谈来却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的民生之事,谈了好一番长安城里的菜价上涨之事后,汤圆揉了揉肚子起身,朝阿丙使了个眼色,对温明棠道:“温师傅,食多了肚子不舒服,我等去去便来!”说罢便同阿丙一道起身离开了。
这借口可半点不高明,闹肚子还能一起的么?温明棠笑了笑,待汤圆和阿丙走后才看向说罢“黄豆粉”之后便不再说话的林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