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时寂静无声。朱由检的心跳不住地加快。他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何以如此慌张?只是使了点手段而已,他也并未说谎,更不算违背誓言。然而,对上草儿澈然的目光,他却感到愈发地难安,仿佛有什么在促使着他说出实情来。
就在朱由检几乎要忍不住说出,留负要杀秦子婴,是因为他雇人放消息故意刺激留负时,草儿开口了:“那留负,到底是什么来头,竟然敢在闻香楼闹事?那闻香楼的后台,我听说和贾府有关吧?”
朱由检攥在一起的心,骤地一松,他下意识地用袖子擦了下额角:“留负是吏部尚书留梦炎的长子,听说是个纨绔荒淫之辈,仗着家中权势,做的都是欺男霸女的勾当。”
吏部尚书留梦炎?草儿没听过。“吏部尚书官很大吗?比贾似道的官还大?”草儿不知道留梦炎,但听过贾似道。因为在她穿越前的时代,贾似道这名字总和秦桧放一块,而秦桧,那是大奸臣啊,权相啊,地球人都知道。
“那倒没有。”朱由检听到贾似道三字,不由冷笑。文官皆该杀,咱们一个一个来。
不过留梦炎能排在朱由检诛杀文官的名单之首,除了留负自己撞上门来,还因为这个留梦炎实在是当诛当刮。古往今来,以一朝宰相的身份弃城降敌的,只此一人。投降元朝后,留梦炎不仅自己殿前称臣,还替元人劝降文人,劝杀忠良,实为汉人之耻,两浙之耻。也难怪此后历朝皇帝均不准留梦炎直系子孙入仕,世代只能从事贱业。如果有留姓举子,也必须调查清楚非留梦炎一脉,才能参加科举。
朱由检按下心中的杀意,缓了缓神色道:“留梦炎在朝中也颇得圣宠,与那贾似道是一路人。要是按照留梦炎的性子,是断不会得罪贾似道的,可惜他养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与贾似道是一路人?那也就是大奸臣了?草儿眸色渐沉,看向秦子婴。
秦子婴默默地摆弄着茶盏,将那四个空茶盏一会摆成长龙,一会叠成塔形,像是对朱由检的话不闻不问,又像是心中不安,借以排忧罢了。
“子婴,”草儿轻声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秦子婴抬起头来,眉眼忧郁,神情哀怨,他的目光从屋内的三人面上扫过,低声道:“子婴身如浮萍,全赖草儿姑娘搭救,若是舍却这条性命,能报草儿姑娘大恩,子婴愿意的。”
秦子婴一副好嗓子,当真是用的炉火纯青,要温柔的时候温柔,要哀婉的时候哀婉,就像此刻,那一幅为卿舍身忘死,义无反顾的声调,当真是情深意切,感人肺腑。
朱由检在一旁看得额角直抽,捏着拳头,有一种恨不得将这装腔作势的戏子扔出去的冲动。但是为了他心中的打算,他也权且忍了秦子婴的这番做作。
杨广则仍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这一次,他看的是朱由检和秦子婴的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