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城门,才发现至少城门口的摊位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做生意的,几乎清一色全都是小商小贩,而且看起来那些棚子虽然简陋,但至少都是干净整洁,甚至那些百姓看起来也无不都是面有光泽。
小主,
“你刚才说,他们不是流民,而是这扬州城的居民么?”
“是。”
“既是居民,为何不在城中生活?”
“因为……城里住不下。”
“那难道都没有原籍么?为何都跑到这扬州城外生活?”
“因为,现在农闲十分,在城外做工的话,收入也会比在乡下高出许多,扬州毕竟交通便利,区位优势也大,因此由商行牵头,在城外倒是也置下了许多的工厂,人多了,自然也就繁华,于是这各个城门之外便又建起了商业街。”
赵匡胤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老三的意思是,取消城乡之别是吧,以后这乡税就不收了?”
“也不是就不收了,至少,淮南地区几个大城市周边的土地,现在基本都被商行给买下来了,殿下的意思是,商行在利润上已经缴过一遍税了,就没有必要在土地上再缴一遍税了,所以,成乡之间分别立户,也没什么实际用处。”
跟随而来的一众文官闻言齐刷刷地都挂上了一副苦瓜脸色,大家都听得出来沈义伦这几句话里隐藏着的血雨腥风,秦王殿下分明是要动税基,甚至是颠覆整个大宋的财政,甚至全部行政的系统的。
赵匡胤不置可否,却是随意地走到一家卖玩意首饰的小摊子面前,随意地拿起一个簪子,问:“你这簪子卖多少钱?”
那早早跪在地上的摊主一愣,然后道:“卖……卖的话是,二十文,那簪子乃是纯铜所制。”
“纯铜的簪子才卖二十文?为何会如此便宜?”
“额……回官家话,这扬州城外,就有许多家制铜器的工坊,且在泰州还有商行的铜矿,由商行负责直接采铜,炼铜,冶铜,送到各家工坊中的本就是已经精炼过了的铜块,且比往年和别处便宜得多,工坊直接将其加工成簪子,再由小人这等商贩采买来卖,自然要便宜许多,又因为咱们卖的东西便宜,扬州的交通又便利,自然就会有外地的商贾来此地进货,进货得多了,这些东西的生产成本自然就会进一步的下降,从而做到正向循环,越来越好。”
赵匡胤闻言特别诧异,问道:“你这小贩,说话怎的一套一套的?这些是你自己琢磨的?”
“当然不是,回官家的话,其实殿下此前在扬州时,是曾经给过一些幸运的商贾专门授过课的,这些话,都是殿下说的那些大商贾又将此等经济之学问四处传播,因此这许多的道理,咱们扬州做买卖的人就都是知道的了。”
赵匡胤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是瞥了一眼身后随从的各位宰相,道:“这小小一卖首饰的商贩,说起这大道理来居然也能如此的有条理,相比之下,倒显得朝中这么多的文官,都是尸位素餐之徒了。”
百官闻言,羞愤不已,倒是也没人敢在外面公然争辩。
却见他又问商贩道:“如此看来,这扬州城,倒是建得还太小了一些,你说呢?你们这么在外边搭棚子生活,到了夜里不会冷么?”
商贩恭敬道:“冷倒是不怕,主要是下雨的时候难受,百姓们虽然自发的挖了临时的排水钩,但终究是效率不太行,一下雨就潮。”
“那怎么没人干脆在外面建房子呢?”
“一是殿下不让,扬州毕竟是重镇,二来,大家也不愿,毕竟……眼下扬州、淮南之新政,都还只是殿下为了应对灾情而临时为之,朝廷对此并没有章程,成例,咱们城外这些人,大多还都是乡野之民,谁知道朝廷什么时候又要看籍了呢?再说若要建房,先得建城,如今万事都还没有定性,这城也没有办法建啊。”
说着,那商贩一咬牙,却是乓得一声叩头于地,高呼道:
“小民听闻,京中有人对殿下新政颇有非议之论,然只恨身无路引,不能进京为殿下发声,陛下请看,这扬州城外,数十万的百姓,皆受殿下新政之益处,视官家和殿下如君如父。难道那些进京闹事之人是民,吾等商贾工匠农户之流就不是民了么?”
“今日,小人斗胆,要代表吾等升斗小民问官家一问,这新政,到底能否永为定制?扬州城外数十万百姓日夜翘首以盼,还望官家,明断啊!”
说罢,俯身再拜。
本来,赵匡胤出来逛街两排的商贾们就统统都是跪着的,且鸦雀无声,此时这小贩这样一喊,至少周围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正所谓机会难得,这些人商贾之中其实没几个人是蠢的,见有人带头,很快便有人高声附和道:“请官家念吾等百姓之愿,使淮南新政,永为定制!”
然后大家就齐刷刷地喊:“请官家念吾等百姓之愿,使淮南新政,永为定制!”
这一圈这么一喊,后面根本不知道前边发生什么事的百姓这回也知道了,然后也跟着喊,就这样,这请愿的声音一层一层的扩散,居然真的很快就扩散到了整个扬州城外。看书喇
就见放眼所过之处,一片一片跪伏余地,足有数十万的百姓一时间居然同时在齐声说着这同一句话:“请官家念吾等百姓之愿,使淮南新政,永为定制!”
饶是赵匡胤行伍出身,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啊,直把人都给吓着了。
同时也有点骑虎难下了。
而身后的那些原本正绞尽脑汁挑毛病,心想着无论如何要阻止新政的文官们,则齐齐傻了。
好一会儿,赵匡胤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赵普,老二,你们说,到底何为民呢?这,才是真正的民心所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