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我有种自信,认为你们是陌生那方的自信、能很快融入你们的自信。我试着多说梁语,尽量少念祷文,忍着别赞颂帝皇,被你们挖苦生了副女人样也不生气…可我做不到,我真的、真的受不了,我还是、还是想按过去的习惯说话、祈祷、指责…可我又发现改不回去了,我说瑟兰语会磕巴,祷文忘了大半,被你们、你们捉弄、不、夸、夸、夸的时候心、心里还有些、有些高兴…我害怕,我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自己变了,我不想变…我想和以前一样,但又舍不得现在…我不知道是怎么了,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我一直在想,我想了很久才明白其实我才是陌生的那个,你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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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她以后,我从她的眼睛里看到相似的光,我感觉她和我一样,确信她也让改变纠缠。你别看她平时讲话拗口、有时说得比我念经还古板,其实她有努力尝试,只是、只是和我一样放不下从前。你们都当她是前行者,看着坚毅又漂亮,可你们忘了她的眼睛是灰色的、是浑浊的灰色的,灰色是缠绕迷茫的,是犹豫的…她分明与改变纠葛得更深,却会鼓励我、劝导我,告诉我别在乎外人的眼光,做自己就好…
你明白吗,吴?那种感觉,就像第一次去城市,在夜晚走上十字路口,灯却黑了,看不见路旁的指示牌,找不到可以问话的人,就站在原地揣手,忍着黑暗的风。然后她走来了,没等你开口便笑了,轻轻指向闪烁在远方的灯火,告诉你应该往哪里走…于是你的心跳了,你迈步走去了,走掉无措、走掉慌乱,走掉很多、很多很多…”
宿舍中只余回音和已呆若泥塑的炮兵。不知何时,烟灭了,他一边揉烂烟头,一边摁着鼻子苦笑:“真好,就是听不大懂。唉,早该去谈情说爱…”
“是啊…等等,你说什么?我、我、我我…亏我信你!成天找你帮忙拿主意,结果你、你…你一直打光棍的?!”阿尔看向他,高昂的耳朵开始发抖,五指紧握成拳,红着眼眶挥拳扑砸出去,“怪你!怪你、怪你,都怪你!都怪你的破主意!我打死你!”
炮兵放着阿尔锤打,直到带着哭腔的谩骂消停才拍住他的头顶,另一只手则握来一瓶酒咬开:“行了,爷爷唉,这总够了吧?来,干了这杯,咱们找地方玩个痛快,大不了不干了,回朝晟、去瑟兰,想去哪随你,兄弟我舍命相陪,哪怕你嫖,我也跟着!”
“滚,”阿尔接过酒瓶将火辣尽灌喉中,抽几张纸抹走眼泪鼻涕,“说得对,吴,不干了好。这就是个不幸的烂地方,除了特罗伦人都在倒霉…”
他们推开宿舍门离开前行之地,在酷热的街头回望阳光下屹立的塔楼,抬起指缝感受那漏过的热风,看向身边,只见到朋友在此,想必其他人皆不愿受烈日的罪,哪怕当地居民亦不免俗。于是他们在热浪里漫步,到集市的旗帜前驻足,却见空空的摊位尽是蒙尘的防水布。
炮兵眼露失望:“唉,我看这群人怕是吃了睡、睡了吃,闲了拿下面解闷,算是混吃等死了。”
“吴,低俗的话尽量少说为妙,”阿尔叹着气把耳朵翘高,“我猜,或许这就是你孤身至今的‘诀窍’。”
“想太多了,我跟你才这样——”
“嘘…听,有金属的声音。”
阿尔竖起食指,微颤着长耳寻向那叮铛的碰撞轻轻地走,走到它重落铿锵,得以看到火炉旁的砧台和挥砸火星的铁锤,以及那抡着铁锤的光头铁匠。
“这年头还有打铁的?”那些由棕色皮肤滚落的汗珠让炮兵止步,“大热天的不怕蒸熟了?”
铁匠瞟他一眼,嘟囔几句特罗伦语,接着挥锤,将发红的铁块敲薄。加热,再将已薄的铁片敲出弧度。继续加热,砸定握柄,锤正外形,冷却后修掉毛边,磨出锋利。最后加热,置于油中又快速钳起,指弹冒烟的武器,一柄匕首便浮现在火光里,映出已暗的夜。
“天黑了啊,”阿尔醒过神,揉眼转身,发现朋友正在身后忍着倦意,笑得局促,“抱歉…吴,我分心了。”
“没事,我看这儿挺多好玩意,刀啊剑啊都有,咱们买两把回去?”
“嗯…我和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