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感谢。无论是之前对剧场的帮助,还是之后对姐姐的协助,一切的一切难用语言答谢。溯,不,阿溯大人,格拉尔这辈子会记着您的恩情。日后只要需要我的力量,哪怕会搭上性命,我都愿意鼎力相助。”
“别这样格拉尔,反而让我不好应答了。”
格拉尔擦去眼角的水珠笑了笑。
“我就知道。其实嘛,对着小孩讲这些我也不好意思,只是这种死正经的话不说一次我过意不去。但我说的话都是真心话,未来有需要定要叫上我。不论年龄,我视你为毕生之友。而作为你的挚友,未来即便是刀山火海我都会陪着你。”
“噢,兄弟。”
握住格拉尔粗糙的手,江政忠感受到这份友谊的分量,这是他在现实世界没能获得的东西。
“不过格拉尔,既然弥优尔女主人结婚了,你和安娜的事情什么时候解,决——”
察觉到格拉尔的手抖动,江政忠抬头望着瘪着嘴无声痛哭的格拉尔。比起担心只身一人前往内城区的姐姐,爱情造成的心理创伤无疑更严重。
“兄弟,你没事吧?”
“没,什么都没有,我只是太高兴了。”
死撑呢这人,我没见过高兴的人会哭成这熊样。
哽咽了一会,格拉尔终于止住了泪水。他强硬地绷起脸线,做出十分别扭的笑容。
“其实在宣布继承剧场之后,母亲着手于替我找一桩亲事。我也老大不小了,之前也是因为各种执着和放不下屡屡错过良缘。时间在流动,社会在发展,人也得随着走呢。不切实际的幻想舍去后,我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信心!”
“如果真的充满信心,我想现在流的不是泪而是口水。”
“哈哈哈……别逗我了。”
江政忠记得安娜让自己制作一对戒指送给格拉尔,他还以为是她表达自己的爱意。看到格拉尔这个反应,江政忠深感事情远不是自己想象那般美好。
——T1.15
小主,
夜晚,江政忠应约前往科瑞特剧场主的家中做客。格拉尔他们居住的住宅就在剧场斜对面过几条街道。步行十来分钟的距离偏偏要坐马车,一上一下花的时间差不多,是典型的无谓浪费。好不容易下马车,江政忠被格拉尔家中的佣人拉进一间房间换上新的衣服。换上新衣裳还没走两步又被扯到大厅。
“阿溯大人,这套衣服是我专门找人定做的,你看如何?”
一只手拎着酒杯的艾萨小心地试探,从红色液体的波纹能看出有多紧张。
衣服的用料是江政忠穿过最好的了。皮制的半长靴子,过膝的白色紧腿裤,白色长衫打底,淡黄色的双层兽皮外套,腰间一条绑着衣裳的皮带,装备可谓豪华。
“我很喜欢,就是让剧场主破费了。”
“不不不,怎么会呢。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将阿溯大人当奴隶对待在先,如今仅仅是赔了万分之一的礼,还远不是我的心意。”
原来如此,这么一来江政忠明白为什么艾萨那么兢兢业业了。江政忠是“复名”的贵族,身份地位高出他们一头。要是他记着剧场里受过的耻辱,将来前来报复剧场他们可不好受。江政忠个人完全没那个想法就是了。
兽皮大妈布雷姆娜接着提议:“阿溯大人会在科瑞特停留四个星期,要不每晚都来做客,我等非常欢迎大人的到来。”
四个星期,每天来回跑,我可不想。
于是乎,江政忠回答道:“每天就不必了,我还想抽取时间陪一陪原来的伙伴,所以布雷姆娜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既然大人这么说,我也不勉为其难。”
寒暄了没多久,一位穿着紫色低胸长裙的女性来到桌前。因为没有平时的戾气,一时间江政忠都认不出来了。
“吉普,见过阿溯大人。”
长鞭女,吉普恭敬地敬礼介绍。
“不必多礼。”
认真大量了一下,江政忠才发现吉普也算得上是个标致的女人,平时只是没有好好穿衣服。皮鞭加紧身衣,那身打扮到底是谁建议她穿的?
还有更奇怪的地方,这里是格拉尔的家,今晚是他们家设下的家宴,为什么吉普会在这里?江政忠记得吉普是被雇用的管理人,不是格拉尔的亲戚。像是读到了江政忠的疑惑,布雷姆娜做出说明。
“吉普是科瑞特专门采购道具的道具商的女儿。因为都是商人之家也算门当户对,而两人相识已久,所以我们正和吉普的父亲安尼亚谈论两人的婚事。今天晚上科瑞特还有工作要她收尾所以才迟到,希望阿溯大人见谅。”
“我不介意。”
结婚,结婚!
江政忠终于明白,为什么格拉尔回到家会那么拘谨。
吉普就坐在格拉尔身边,随后餐车便由佣人推进来。这里的用餐不是大锅饭,而是分好一份份的精品菜式。随手挑起一块肉含在嘴里,产生的电流打通全身经脉,回神过来江政忠已经干完了所有菜。
江政忠自负是“广东垃圾铲”,从不择食的优势种,能送进口的东西基本都香。但也需要承认,这里的东西超级好吃。满盘的肉,精致的肉制品,美味的不知名动物的大腿肉,闭上眼睛尽是肉味。对于在现实世界也以素食为主的江政忠来说乃是绝对的天堂。
“溯大人,不知今晚的宴席是否满意?”
“剧场主无需挂心,我非常享受阁下的招待。”
“剧场主这样的叫法就不必了,请直呼我艾萨。知道阿溯大人能满足,鄙人艾萨无比地欢心。”
宴会若不需要听阿谀奉承,就真的完美了。
布雷姆娜笑着附和:“艾萨,阿溯大人也乏力,要不我去安排阿溯大人今晚的住宿。”
江政忠立即回应:“不需要了布雷姆娜夫人,我想回去以前的房间睡。”
艾萨第一个由意见:“这怎么行?大人是千金之躯,我们怎能让大人和奴隶同床共枕。”
“这是我的提议,不必在意是否失身份的问题。”
“请容艾萨让阿溯大人三思。虽然阿溯大人不介意,但外人看在眼里,也许会以为我们招呼不当。”
布雷姆娜接着艾萨的话:“正如艾萨所说。身为剧场管理者的我们这么说或许很怪异,但伶人的住宿条件确实恶劣。如果溯大人有事情找‘纽斯达’的伶人,可以去处理完毕再返回本家休息,我等随时等候大人回来。”
“真的不必担心。我从前经历过更恶劣的环境,伶人宿舍环境算良好了。”
布雷姆娜笑了笑:“既然溯大人再三要求,我等也不加以劝阻了。若大人有什么需求,尽管吩咐我们。在剧场里不方便联系的话,可以找伶人安娜。她是我原来的专属佣人,招待客人方面很是拿手。”
“好,如果有问题,我会联系安娜。”
布雷姆娜挺直上半身,向江政忠捏裙屈身敬礼。
“那么,布雷姆娜代表家人为阿溯大人道别。格拉尔,为阿溯大人引路回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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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母亲。”
好不容易劝服了艾萨和布雷姆娜,江政忠终于能离开住宅。从客厅走到格拉尔的家门口,一辆马车静候着两人。江政忠不大想坐马车,便凑到格拉尔耳边。
“格拉尔,这么近马车就不必了吧。”
格拉尔摸着头笑了笑:“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母亲要求一定要按照规矩。母亲很注重节数,而且与贵族接触也颇多,知道很多贵族必须遵守的流程。所以这种规矩还是按着走比较好。”
这是目的地就在对面马路,偏偏要等公交转一圈过去的智障行为。可是没办法,为了不给格拉尔添麻烦,江政忠只能顺着他们的意思坐马车回到了剧场。
“送到这里没问题了,我就先回去了,明天见。”
走到训练场,格拉尔找借口开溜。不用说出口江政忠也知道理由,在宿舍门口等候江政忠的是长着蛇身的暗红色长发美女。江政忠一路走过去,安娜一路目不转睛地迎接来客。路过的同时,江政忠久违地多嘴了几句。
“格拉尔伤的不轻啊,你真的没所谓吗?”
“阿溯大人在说什么呢?鄙人没听懂。”安娜挂着营业微笑装傻到底,“请问房间需要我带路吗?”
“既然拒绝他干嘛还送戒指,让他每天看着往伤口里撒盐吗?格拉尔可是为准备结婚的事情在我面前哭地稀里糊涂。”
“阿溯大人,这边请。”
既然拒绝到如此程度,江政忠也无能为力,原本恋爱这些事情就不是他的专长。
格拉尔,兄弟你的恋爱注定是悲剧一场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走回三楼房间的一路上,江政忠成了回头率百分百的注目人物,乃至三楼也挤满了住二楼的女性伶人。
“从前就觉得溯大人与此不同,果不其然。”
“贵族居然还回来这种地方住,阿溯大人当真朴素。”
“可惜是个小孩子。”
“只要有爱,小孩子也没所谓吧?”
不不不,有所谓,问题大得很呢。
江政忠听着女性的狼虎发言脑袋隐隐作痛,这么下去剧场内搞不好会成批地出现很多新的正太控。
“各位,时间不早了。每天还要晨起工作,都回去睡觉吧。”
“是,阿溯大人。”
一句话驱散了人群,江政忠回到原来的房间。回到房间里,除了希克斯靠着的墙多了个补丁其余没怎么变动,还是那熟悉的感觉。
“我回来了,希克斯、阿瑞。”
希克斯微微点头示意,但阿瑞躲在被窝中没有作声。时隔四个星期,“纽斯达”的宿舍居然提供了薄被子。
不不,注目点不是这里。
江政忠凑到希克斯身边小声问道:“希克斯大哥,阿瑞他是怎么了?今天一天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有异常吗?”
希克斯反而迷惑地看着江政忠。去问一个木头人,江政忠也觉得自己的脑袋是发热到犯傻了。
阿瑞年龄比梅里斯年长,但还是纯粹的小孩,论江政忠再博识应对小孩也难遂心应手。江政忠没怎么哄过小孩,之前和阿玉一起哄梅里斯几乎耗尽毕生精力,可知哄小孩是一件多痛苦的事情。然而此时此刻也只能上了。
“阿瑞,是我,我回来了。”
江政忠戳了戳阿瑞的被子。
“有什么心事,不妨和我说一说。”
江政忠再戳了两下。
“有些事不说出口传达不到,我也猜不透你的心情。有句话说得好,时间能解决一切问题,交给时间过渡是明智的选择。但是阿瑞,这是现在的我最欠缺的东西。能和阿瑞相处的时间已经能看到头,如果阿瑞坚持保持这样继续让相处的时间减少,我会留下很大的遗憾。还是说阿瑞希望就此与我告别呢?”
“走了吗……”
“怎么了?我没听清楚?”
阿瑞带着哭腔复述:“溯真的要走了吗?”
江政忠内心一颤,他有点理解阿瑞的想法。
从奴隶场救他出来,江政忠帮助阿瑞脱离猥琐的刺猬哥,保护他、教会他做事和未来所需的技能。和其他人不同,比任何人都依赖自己的阿瑞心里,自己已经是无法替代的“父亲”。类似的感觉,江政忠小时候也有过。
这种时候,应该如何对孩子进行劝说?
记忆中在阿瑞这年纪,江政忠是一个沉默无语的小孩。父母需要一起出门的那天,江政忠也恰逢休息需要一个人留在家里。那个时候他独自坐在书桌上假装看书,用着各种道理劝说自己平衡心态。江政忠一边抚摸阿瑞的被子,一边述说起熟悉的理论。
“阿瑞,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再开心的时间也有结束的时候。人是群居动物,同时也是独立的个体。既要熟悉群居,也要学会单独面对生活。这是必然的事情,只是迟和早的问题。今天的你觉得突然接受不了,但不得已也要接受,这便是现实。反正都是痛,与其经受长痛的折磨不如受短痛来得痛快。所以遇到不顺就试着接受吧,这是最舒服的做法。”
“我、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要做,现实可不会因为你做不到就为你开挂作弊。至今为止是我的温柔让你觉得舒适,但接下来的路程怕很难再遇到这样的贵人,你需要学会自己面对困境。”
“但、但是……”
“没有但是,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你能做的仅有如此。”
江政忠拉开了阿瑞的被子,看着哭红了鼻子的他。
“放心吧,还有其他同伴都在,即便我走了他们也会为你助力。阿瑞,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也不仅只有我是你的依靠。从今天起,我不再是你的拐杖,而所有同伴的肩膀将是你的扶手。”
“呜呜啊——”
阿瑞憋着嘴冲上到江政忠的怀中放声痛哭。江政忠抚摸着他的狐狸耳朵,静静地任他发泄。江政忠忽然明白,这就是阿瑞今天不接近的原因。他一直强忍着这种情绪,以防自己忍不住失声痛哭,像极了不希望为难需要出差的父母的好孩子。
好好发泄一下,等想通了,明天醒来便能成为刮目相看的人了吧。
如同曾经的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