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先生在日报上写文章揭露‘三次长参案’和‘五路参案’,惹恼了交通部长,双方打笔仗老长一段时间了,但今天俞先生的报道突然没有,我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凤徵道:“报纸我看看。”
老于便拿来好大一摞,按顺序叠得整整齐齐的,放到廊下小圆桌上。凤徵在藤椅上坐下,一看最开始的日期已是一个月前了,先是俞文弘抽丝剥茧两案中猫腻,他文笔犀利言辞老辣,不愧报界主笔,一篇篇读下来有如破案小说,将官场腌臜呈现得淋漓尽致;接着笔锋一转,通过此案联系交通部某君过去种种,道出他是如何热心做官,如何热心刮地皮,有口皆碑……
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凤徵一面拍案叫好,一面想若自己是冯展堂,如此赤裸裸于天下,只怕臊得没脸出门见人。
然而报道并不仅此为止,否则也不叫报界大椽。
见交部部长非但不承认,还买人来在报上代笔对骂,意图遮掩,俞文弘干脆起了冯的老底,说某君当年起家,完全靠的是某皖系军阀,人皆号之为某军阀之肾囊,因其终日系在某军阀之裤下,亦步亦趋,不容晷刻,有类于肾囊之累赘,镇日悬于腿间也。巴上大树后,再又如何献媚,如何青云直上,终至任交通总长……
好吧,凤徵笑的同时,觉得是有些刁钻,什么有类于肾囊悬于某军阀裤下,莫怪老于担心,只怕再好的肚量都要恼羞成怒。
忽然有人道:“Hello。”
凤徵定睛一瞧,不知何时刘景和到了跟前,隔着白漆栏杆与她招手。
老于立刻拦身:“是你?”
凤徵讶:“你们认识?”
“昨晚他送你回来的,”老于仍是警惕的样子,“我没让他进门。”
“干得好。”刘景和笑,“就该那样,谁来了也不让进。”
凤徵横他:“少胡说。”一面朝老于道:“没事了,是我的朋友。”
老于这才放松戒备,说声小姐有事叫我,不打扰他们,重新拨弄草坪去了。
刘景和道:“快给我倒杯咖啡吧,一宿没睡。”
“想得美,乱闯别人家,简直是匪徒。”
刘景和摊开手:“我想念你,那动力叫我斗胆。”
“还敢说?”凤徵说着,却起身开门进屋,烧热水。
“都为你从赣北飞这里来了,你说呢?”他从背后捞出一枝花,“来时隔壁院里摘的,长得不错,难得这时节还有,玉簪,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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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娇妍,清秀挺拔,凤徵见之确喜,找来细长的花瓶,盛水插上。
刘景和见她接了,高兴得咧开嘴,忽然发现她手上绷带,顿住:“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昨天晚上还没有。”
“今早切面包时不小心划到的,别看了。”
切面包切到手背?疑问放到心里,他恢复涎脸:“好吧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要不也给我烤两块?天气这么冷,咖啡配面包不错。”
青蓝色的炉火腾起来,不锈钢水壶放上去,凤徵开始磨咖啡豆:“别得寸进尺。”
“别这样嘛,”他眼尖的发现了橱窗里的面包,自给自足翻出来,叼一片在嘴边,“我早饭都没吃,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凤徵对他随时随地脱口成章的油嘴滑舌习惯兼且无奈,看他眼下青黑,的确像熬了夜,下巴上连夜长出来短短的青色髭根,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来金陵做什么,但看模样不像是正大光明来的,想必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她想起刚才报纸上的某皖系军阀,那上面虽然对该军阀一笔而过,可评价也不见得怎么样,当即找来给刘景和,看他反应如何?
刘景和抹着嘴边面包渣子,边看却是边拍腿大笑,凤徵道:“上面的某军阀不就是你家么,你不生气?”
“是有些过分,不过大可一笑而过,计较个啥。”
凤徵奇道:“你不怕舆论?”
“言论自由嘛,当年我老爹贿选个鸟职位,报纸一得到小道消息,吵翻了天,说得难听的有得是,我老爹照做他的官不误,理都不理。”
凤徵稍微放下心,那么,也许,老于的担心是多余的?
“嘿,这房子不错,”刘景和吃饱喝足,接过凤徵递来的毛巾擦嘴,四顾打量:“看来师鹤徵确实有两下子。”
凤徵乜斜他:“你有意见?”
“不敢,他好,你才更好嘛。再说,他可是我未来的小舅子呀!”
凤徵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