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阶前被顾大嫂分配任务洗抹布的四毛闻言正要说话,二毛一把拉起他:“别听他的,走,跟我到屋里去。”
可怜的四毛两手湿淋淋的被拖进去了,三毛干瞪眼,但一会儿又自得自乐起来:“哼,不要他们,还有我们呢!大师哥哥,你捏猪八戒;小师哥哥,你捏沙和尚;六毛,你就捏个白龙马吧!”
鹤徵道:“没有唐僧,根本不会发生西天取经这回事。”
“是吗?”三毛傻了,“——那你捏唐僧?”
凤徵噗哧:“大师兄不是怕师父念经吗?”
“可如果小师哥哥的话,他都很少说话的呀!”
想不到他还有这点鬼机灵。凤徵看那糖人儿实在捏得精致,问:“多少钱一个?”
“五个铜子儿。”
“这么便宜?”
“对吧,所以我们都说大叔真好,外面起码十个铜子儿一个呢!”三毛说。
“是啊,”顾当家的道:“咱们穷虽穷,不过也要学会四个字:苦中作乐。十几个大子儿就能让人开心一下,不多,对吗?”
“是不多,不过有这钱,我还是宁愿去多准备些柴,或者绒线店里替姥姥买两卷线。”
三毛听明白了:“大师哥哥,你们不捏?”
“嗯。”
“那多没意思啊,”三毛当大师兄的愿望落空,极为失落:“就剩下孙猴子跟白龙马了?”
“客人照顾了我这么多生意,就送两个给客人吧,”捏糖人儿的低低开腔:“看这天气,捏完我今天也收摊了。”
“好好好!”三毛喜得鼓掌:“就捏猪八戒和沙和尚——还是唐僧?”
他瞄瞄鹤徵。
鹤徵道:“既然我哥捏二师兄,我自然只能是三师弟了。”边说边瞅着凤徵微微笑。
二师兄!二师兄怎么啦!能吃能睡能蹦能跳不挺好么!
卖糖人的捏了个孙悟空给三毛,白龙马给六毛,猪八戒给凤徵,沙和尚给鹤徵,顾当家的算了钱,就挑着担子走了。三毛擎着孙悟空玩了半天,转头一看,六毛的白龙马已经被他一口口的口水舔得差不多了,凤徵鹤徵呢,不见了人影。
他朝西厢房跑去:“大师哥哥?小师哥哥?”
鹤徵摆弄着一盆梅花,花盆是捡来的破洋铁壶,梅花是从紫金山上摘来的,插在壶中土里,含苞待放。三毛对于他们家木架子上总要摆花感到好奇,譬如刚过去的秋天,就从壶嘴里伸出一朵雏菊,不偏不倚,独此一枝,让他拉着大毛二毛四毛五毛六毛统统来看一遍,奇怪那朵花是怎么从壶嘴里钻出来的,不敢问小师哥哥,就纠缠大师哥哥,大师哥哥只是笑。
南房的老孙头腋下卷着一卷纸铺在外间的桌子上,旁边是姥姥和凤徵,姥姥道:“寿联?他们还是小孩子,让他们来写太抬举他们了。”
“我看凤哥儿拿废纸练字,写得很好,不输铺里让人写的,我想这事也有点趣味。就是写些什么,得请凤哥儿想想。”
凤徵道:“寿联的话,无非是‘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之类。”
“老头我不认识几个字,但每年庆寿,年年字画店里替我写的就是这些,听寿宴上的人说的也是这些,没有其他的词儿?”
“祝贺的对象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个嘛——为他庆贺的人很多,场面也挺大。他的一生经历过很多事,很不平凡,呃,我不知道怎么说,我不会词儿。”
“是个大人物?”
“是的……不不不,不能这么说,他不愿意让人知道。”
凤徵有点摸不着头脑,“很年长的人?”
“六十三岁。”
他们讨论着,三毛半听不懂,一看猪八戒和沙和尚插在窗户台上的木头楔子里,完好无缺。他眼睛一亮,瞄瞄两边人都没注意他,悄悄的移过去,飞快的把它们取到手里,藏到掖着,背着身子出门。
二毛正搭着四毛的肩出来,为了表示对四毛帮忙捡麻子的褒奖,看到三弟手里居然还有两个糖人儿,三步并作两步去抢,左手被他抢到了,三毛从猝不及防中反应过来,高举起右手满院子跑:“你抢我的,你抢我的!”
把沙和尚递给四毛,二毛在后面追:“拿来!”
“就不!”
“拿来,不然有你好受的!”
“凭什么给你?哈哈,我先吃一口!”边说边照着猪八戒的肥头大脑嚼了两舌头,吧嘎一声将他的钉耙咬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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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个毛!别让我抓到你!”二毛大叫。
“怎么样怎么样?”三毛扮鬼脸。
“哎唷!”吃掉大半糖人的四毛突然大叫一声,糖人跌落地上,二毛三毛吓一跳,“怎么了?”
四毛在地上打滚,口吐白沫,浑身抽搐,二毛蹲下推他:“四毛,怎么了,说话呀!”
“啊!”三毛突然也叫了一声,捂住肚子:“痛!”
“三毛?”
三毛冒出豆大汗珠,先还咬着牙,但最后咬不住了,腹如刀绞,呕了二毛一身饭菜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