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金黄的光线穿透大穹窗落下,洒在钢琴和少年的一角,人和琴仿佛融为一体,毋需更多装饰,毋需更多言语。
他便是连鼓掌,也怕惊扰了这般圣洁宁静。
尤其当他后来知道,少年从来没学过钢琴、少年仅仅第一次听他的安魂,他立时化身成男版路易丝,无论如何哪怕倒贴也要栽培他。
这是一位能匠发现一块璞玉时期待满怀的欣喜;这是一位绝顶高手在发现后继有人甚或青出于蓝胜于蓝时的激动难言。
随后不久阿尔伯特也发现了,但晚了,圣约翰史上差点爆发首次两位老师争夺一个弟子的大战,把那些来学课的弟子惊得目瞪口呆:两位先生是牛人中的牛人啊,平日里要上他们的课是难事中的难事啊,这事儿它怎么就发生了呢发生了呢?
对于心爱的弟子勃克劳果然与众不同,鹤徵不愿意中午练习,就依照他改为放学后五时至六时一个钟点内进行指导。对跟鹤徵长着同一张脸的凤徵他也曾经很有兴趣,可是在凤徵表示自己乐谱都看不好之后,他只能感慨天才果然是孤独的了。
初秋的下午五点算不上晚,太阳仿佛依旧停留在夏天,挂在天上没有落下的意思,到真正天黑得将近七时。在等人的一个小时内,凤徵通常留在教室自修,故盛音音问她的时候,她指指面前堆的练习簿:“我要等我弟弟,顺道把这些做了。算术作业很多,不是吗?”
且免得回家浪费油灯。
要是可以,她真想把鹤徵的一起代劳了。
“真勤奋,”盛音音看她摊开本子:“你都会吗?”
“还行,应该说薛先生讲得好,听了就会了。”
“我可一句没懂……”
这句近似于自言自语,凤徵没听清:“什么?”
“没什么,”盛音音将手绢摇一摇,一股香气随之飘过来,她道:“我看今天作业不算太多,天气这样的热,教室里又没有电风扇,不如到饮冰室内消遣消遣,好不好?”
凤徵吓一跳,心道那是你们消遣的玩意,我去都没去过,更花费不起,岂不自讨没趣。然而这又是同学间第一次相邀,这位盛小姐家境似乎应该很不错,不然班里一共六位女同学,平日有事没事都是以她为中心,人家能来邀自己还是抬高自己呢。况她人长得甜美,态度也并没有半点颐指气使的地方,因之道:“我心里是很想去的,奈何肠胃不行,吃了冰的就要拉肚子,所以谢谢盛同学,我心领了。”
盛音音身后一个姓袁的女同学噗哧一笑,也不知是笑话她呢还是认为这个谎很撒得蹩脚。
另一位姓张的小姐不免蹙蹙眉头:“音音,他既然这么用功,我们就别打扰他了,待会儿还要去看话剧,别误了场子。”
“好吧,”女友面前盛音音要顾着面子,但心里对这个少年又真的很有一份好感,因而再朝凤徵道:“那下次再聊,我有些学习上的问题很想多问问你呢。”
“行,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女生们远去了,凤徵拿出小刀来把笔削了削,投入作业大战,似乎还可以听张小姐笑了盛小姐一句:“音音,你对他的态度可真不同啊……”
不知道盛音音答了句什么,笑声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