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The Hu——The Human Comedy。”
少女念得有些磕绊,然而终于是念出来了。
老先生顿住,摸摸山羊胡,“坐下吧。”
接下来他不再拉拉杂杂,只是照着课本抑扬顿挫念了起来,念完了就下了课。
三堂课后凤徵邀上鹤徵到实验楼,两个人从袋子里掏出姥姥自烙的烧饼,对着玻璃窗看一楼大厅内放在橱架上的玩意,全是他们以前从不知道的新鲜东西,譬如蒸汽机模型啦,电影动画原理的缝隙窗转筒啦等等。凤徵自从知道蒸汽机是怎么发明之后回家对着自家吊壶水开时总忍不住感慨,原来火车居然是靠这发动的,人家西人怎么就能想到呢?
下午放学比中午休息时情形热闹得多,当最后一位先生走出教室,几乎气氛立刻不同起来,顿为一轻,大家开始自发自动的呼朋引伴参加花样繁多的社交活动,比如去太平街上的各式西餐馆,看电影,打球,各种各样的小圈子,无疑凤徵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但今天有人叫住了她。
盛音音。
她说她很感谢凤徵在上课时帮她,问师同学下课后干什么?
平常凤徵是和鹤徵散学就回家的,不过自从路易丝让鹤徵试了音并惊为天人后,立马狂热的推荐他入唱诗班,他毫无悬念的征服了所有的聆听者,并得到监督穆克乐的钟爱。更让人惊讶的是,由于唱诗班常用钢琴伴奏,鹤徵用他超人的记忆力及音乐天赋,某次练习后居然无师自通的弹完了整首凯鲁碧尼的C小调安魂曲——这首贝多芬深深喜爱的这首曲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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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我自己要来写一首,我会从它那里原封不动地挪用许多乐段。”贝多芬原话如此说,该曲优美动听程度的程度可见一斑,这也是为什么鹤徵忍不住弹它的原因。
当时大礼堂里几乎已经没有人,排练完的同学和老师们都走了,少年掀开钢琴黑色的盖子,手指在泛着柔润光泽的琴键上滑过。
教会学校由于唱诗的关系,历来重视音乐教育,圣约翰也不例外,尤以钢琴课最为突出。学校共有钢琴三十多架,每个年级配备不同的钢琴老师,越到高年级,指导老师的资格也就越老。在阿尔伯没有来之前,学校最富盛名的是毕业于芝加哥音乐大学并取得硕士学位的勃克劳教授,众学生都以得到他的教导为荣。
正是由于最近本校跟别的两座教会学校间有交流活动,穆克乐才决定排练这支安魂曲,为求达最佳效果,首次请勃克劳来配音。勃克劳只弹了一遍,发现学生们根本跟不上,拍拍穆克乐的肩什么也没说走了。穆克乐大为尴尬,让学生们干唱了一遍又一遍,可习惯了有音乐的学生们越急越弄不好,最后穆克乐也无法,怕反而把嗓子损坏了,只好宣布明天再来。
少年坐到琴前。
这个时候,勃克劳返了回来。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琴谱忘了带走了。
然后他听到了让他此生至为惊艳的演奏。
安魂曲很长,分好几段,首段铺垫,二段发展,到第三段的Dies Irae,仿佛可以声临其境的听着琴声渐爬渐高,渐高渐险,步步逼近,到最后终于来到顶峰,时候一到,那弹动跳跃眼花缭乱的指间仿佛绚烂的烟火爆发,又在最后同时高呼,波澜壮阔,宛如千军万马奔驰而下,汹涌澎湃!
之后第四段,第五段,直到第六段Pie Jesu,刚刚的瀑布奔流,化作了浅吟低唱,徉成涓涓溪流,如同百川归海,渐行渐细,渐行渐远。
这是怎样的让人毕生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