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开始就笃定粮价上涨,避开宁明歌吹捧敷衍的可能。
宁明歌必须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不然就是欺君。
宁明歌盘算着今日市面上的粮价,回答道:“每年秋收前一两个月,都是全年粮价最高的时候,因为新粮还没有下来,此刻青黄不接。
以往的时候,精米在这个时候是二十文钱一斤。
今年的话,涨价到了二十二文。”
皇帝冷哼一声:“你不老实!只挑了价格最稳定的精米,没有说糙米、高粱、小米这些百姓们每日吃的粮食!”
宁明歌的冷汗当即下来了,解释道:“陛下每日接触的精米,顺天的世家们自然也是吃精米的多。
糙米是府上下人用的,我一时没想那么多。”
皇帝:“那你再继续说,高粱、小米这些,现价几何!”
宁明歌:“糙米十三文钱一斤,高粱十一文一斤,小米也是十一文一斤。
糠的话只要三文钱一斗。”
皇帝:“糠?朕下面的百姓,还有吃糠的?”
宁明歌故意最后说出糠的价格,就是想要抓住皇帝的注意力,“穷苦人家,糠也是要吃的。
我小时候曾在乡下舅舅的庄子上住过,一般的农户只有在收成好的时候,新米下来的那个月,会吃一两顿的精米。
后面就会把家里收上来的粮食,换成豆子、高粱、小米这些。
一斤粮食可以兑换两斤左右的豆子,和一斤半的高粱、小米。
普通人家能吃得更久一些。
到了秋收之前的那一两个月,若是家里粮食吃完了,那么就会在粮食里兑一点舂成粉末的糠,就能熬过秋收前的那个月。”
皇帝自诩是明君,可也没有人和他细说过这些。
他能清楚市面上的粮价,还是和户部的人询问过才知道的。
皇帝眼中流露出担忧,“那今年粮价大涨,岂不是糠也吃不上了?”
宁明歌:“陛下莫要担心。
粮价的上涨只是一时的,如今还未入秋,外面的野菜、家里种的蜀葵等正是茂盛时节,还是能撑过去的。”
皇帝:“若是撑不过呢?”
开凿顺天码头之前,户部的官员也曾提醒过他粮价上涨的问题。
只是没有人像宁明歌这样剖析得那么清楚,连每月各吃什么粮食都讲明白了。
宁明歌知道皇帝的担心。
从上一次在淮阳王的别院碰到陛下,宁明歌就从陛下身上感受到一种瞻前顾后的焦虑。
他太害怕了。
害怕运河动不了工,害怕劳民伤财,害怕后世百姓对他口诛笔伐。
因此宁明歌提议道:“若是陛下不忙的话,喝完这碗豆花,我们去金山寺后面施粥的地方看看吧!
一切因病、贫难以维持生计的人,都可以到金山寺这边来领粥喝。
这些人都是陛下的子民,您不妨去看看,天底子最穷的人,是个什么样子!”
皇帝一辈子见过太多最华贵、最奇珍的东西,就算是每日见的朝臣,都是顺天的权贵世家。
他还真的没有见过天底下最穷的人!
淮阳王在边上撇嘴。
带皇帝去看天底下最穷的人,宁明歌是真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