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亲戚就开始生病,一连几日,什么大夫都看了,一点用都没有。
正说着,那人也跟着咳嗽几声,一脸病容。
待去到之后,玄鹤道长见他家中所有人都在咳嗽,心中已经响起警钟,等再问几句病情,吓得脸都煞白。
“你师父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他这哪里是得了风寒,分明是感了瘟疫。我随便喂他颗药,便急忙从他家中离开。待经过桑森的村子时,你可知我又见到什么?”
玄鹤道长神情严肃道:“他村中早已十室九空,除了一两个瞎眼、快死的老头,其他人全都没了!”
由此可见,桑森上山做山匪的决心。
他一个后来者,能在熊窝窝岭居上,肯定有他的本事。玄鹤道长为钱为利而来,他走到哪都是如此,要说他有多想做山匪,一条路走到黑,也没有。
所以寨主只把他当炼药的道人,可信任。但抢劫一事并不交给他来做。
玄鹤道长看自己的地位很明白,他愿意做智囊,不愿意做打手,也算欣然接受。
可今日下山让他看清楚两件事,镇安府要乱了,这其中必然有寨子在其中浑水摸鱼。
他预感到风雨欲来的气息,下意识就想躲走。临走时还不忘记把新收的徒弟也给安然无恙地带走。
“若真是瘟疫,不到半个月就能看见影响,就算不是瘟疫,这地方也留不得,他们心黑的很。”
桑森在那个村里长大,他上山做山匪,没人怨他,日子过不下去了,做山匪和做百姓有什么区别?
可要说杀了全村的人没他的手笔,玄鹤道长不信,秦扶清也不信。
桑森这人给他的感觉就像是阴森隐蔽的毒蛇,带着一腔不知从何而来的怨气。他伪装的很好,可秦扶清能察觉到。
秦扶清被玄鹤道长说服了,他答应几日后找机会一同下山。
这些事只管交给玄鹤道长来安排,既然要走,肯定得捞一笔,不然他上山做山匪干什么。
徒儿要带走,徒儿的表哥要带走,徒儿的驴也要带走。
若是危急之时,后两样东西都能推出去拖延时间,只要他和徒儿能离开此处,什么金银财宝不手到擒来?
秦扶清照旧在山寨里教土匪认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他今日给众土匪讲诗,讲到了杜甫的《春望》。
安史之乱时,为了抵挡安禄山的叛军,需要筹措大量的军饷,于是官府用钱垄断当地盐业,把所有食盐全部收购,再加价卖出,赚够军费。
历史从来不是事无巨细的,以史为镜,人也只能看见自己想看的。
秦扶清抚摸着被砍倒的大树,起码要三人环抱的巨树,一圈圈的树轮细细数下来,足有一百多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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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你在看什么?”铃铛凑过来,蹲在身子,整个人还没放倒的大树高,好奇地问秦扶清。
和秦扶清相处一段时日后,她就没那么害怕身处在土匪窝了。
秦扶清摸摸她头上的两个小髻,笑道:“我在数这棵树有几岁。”
“那你数出来了吗?”
“铃铛!你在那里做什么!”男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铃铛急忙起身,叫道:“哥哥!”
秦扶清看去,桑森来了,身旁跟着铜锤。
他教土匪认字时,桑森偶尔回去,铜锤从来不去,他们有些许时日没见面,秦扶清也从未得罪过铜锤,可每次见面,这个孩子都用仇恨的眼睛盯着他看。
不,铜锤不是仇恨他。铜锤在仇恨所有人。
亲妹妹被他粗暴地拉扯过去,甩了一巴掌,铃铛哭了起来,他却骂道:“阿爷还在床上病着,你就知道跟男人说笑,二当家说的果然对,女人都是娼妇!”
铜锤还想再打骂铃铛时,秦扶清上前拦住:“她是你妹妹!”
“是我妹妹就更轮不到你管了!”铜锤丝毫不怕,瞪大眼睛和秦扶清对视,怨恨的眼神让人心惊。
桑森却满意地看着这一切,他扭曲地笑笑,对铜锤道:“好了,秦书生也算是我的夫子,不可不敬。”
秦扶清垂着眼眸,撇嘴笑道:““不敢当,我教人的本事,远远不如二当家训狗的本事。”
铜锤这孩子本来的面目如何,秦扶清不知,可短短一两个月,就能心智扭曲到如此地步,只能说这二人必有一人天赋异禀。
桑森不屑于与他口舌之争,绕过这个话题,径直向院子里走去:“玄鹤道长呢,我来给大当家取药。”
玄鹤道长很是意外:“怎么是你来取?”
桑森眼神古怪:“怎么,不可以吗?”
从前都是玄鹤道长亲自送去,大当家从来没说过更改送药的方式。他拿捏不准内情,只能尖锐地竖起身上的刺。
“哼,若是大当家准许,自然可以,可我放心不下你,要是送药途中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交代不起!”
玄鹤道长眼神一扫,看到秦扶清,便道:“不如麻烦秦书生帮忙跑一趟,跟着三当家同去见寨主,也问问寨主是否如此吩咐的。”
桑森阴冷的眼神在玄鹤道长身上转一圈,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秦扶清只好装了药,跟着桑森他们往后山走去。
山里天色暗的早,路上,桑森随手取了支火把,交到铜锤手中。
铜锤故意把秦扶清落在后面,火把朝前伸着,阴阳怪气地道:“读书人,你可要小心点,别不小心脚滑摔下去摔死了。”
秦扶清从来没有见过对自己恶意如此之大的人,他淡淡开口问道:“你好像对我有很大的意见,像是我杀了你的亲人。”
桑森走在最前面,身影半分停顿都没有。
铜锤挥舞着火把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我一定会杀了你!”
秦扶清冷笑一声,走到他前面,和桑森并肩而行:“二当家的,管好你的狗崽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