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芳芳在娘家那一块,算是有头有脸,虽然她和其他人没有什么不同,但娘家人那边还是看好她,这是因为牛家村里牛氏人当权。
“哟,范尼吧?”听这口气,仿佛范尼被冬藏一样,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似的,“长这么高,这么秀气?学不上了?”
“昂!”那时的范尼,情窦正初开,不知什么时候,紧闭的心裂开一条缝,如果不细心,就被忽略了,那条缝隙时不时有汗液一样的东西滴出,羞涩滴在花瓣的后面,是半天一滴那种,憧憬着有一天被人发现,并顺着滴出那条缝隙扒开藏在背后的情愫,忽闪忽闪的,如同灯光,一闪一烁,犹抱瑟琶半遮面的羞涩,令人神驰欲往,那语气,那神态,想看不忍看,想听听不到的断续。
“你多大?”
“十八岁!”
“哟呵!有婆家了吗?”
“还…… 还没呢!”语言上闪烁不定。
“给你说一个?”
“也……也可以吧?”感受的触角,既躲闪又希冀,那些如同草履虫一样的排腿,灵动伸缩,且摇摆不定。象风不如风,风有方向且有级别,它没有。
话是有缝的,许多机会就跌落在这缝里,一任而下,坠入生活的谷底,最终有爱有家,变成泯然众人矣,树是长大的,人是催老的,绵绵不休,亘古不变,选择不同,轨迹有异,这异是大同小异,有人因选择活得滋味些,有人任性活得苦涩些,如此而已。
因人接缘,因缘衍生,故事各有千秋,凡此种种,台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
聊聊数语,就锁定一生。
牛芳芳满载而归,回到吴洼子,兴奋不行,太阳掉地上,寂寞按捺不住,事不过夜,她和李宜忠去了梁家,当时的梁修身看着风光无限,生活也是一地鸡毛,老大梁春风刚娶下吴如意,老二梁秋风相看了几个,却始终不满意,当时梁家人口众多,且挤在一起,梁的父母尚在,且身体硬朗,不愿到阴间去,地方显得狭窄,新生代正在路上,你看吴如意隆起的肚子,就明白了,这个家没有下脚空,另辟新宅势在必行,娶吴如意时已经拉了一河滩的帐,春亏秋补,那只是人们一腔美好愿望,如果亏空过大,那要拖过猴年马月,好在梁是一个大队一把手,很多事要看他脸色行事,那些帐就象暗流,隐没在生活深处,不被人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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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秋风生而为人,幸生梁家,一切就不同了,老梁未老,尚能扛事,许多人乐意买亏,显着活得比梁还强,在人情夹缝中,不用梁秋风操持,好事上门,如果好风穿堂,他只要惬意站着或坐着,就有好事者步行而入。
夜色是外形衣,它隐身,隐没了许多别人要咋五咋六才能完成,为了李宜忠仕途上的长治久安,这两口子,急急地去了梁家,由于梁氏母亲还在,还要买上二斤点心,见到老梁,李宜忠闭口不言,由牛芳芳唱独角戏。当时梁家屋子里人悉数在场,梁秋风对这事并不热衷:他认为一切尚早,且目下不具备婚娶条件,仅凭长相一条,他就能够找得到,并且是自己心仪的,但梁修身心情复杂,一方面希望牛能够玉成此事,另一方面又为住房的紧张而头疼。
吴如意心中有缝:按照惯例:老二如果结婚,老大必须下宅子,另辟新居,梁家是个什么情况,她一清二楚:红皮白心。外表风光,苗红根正,在那个时代,这种人吃香,但日子要过,更要过出滋味,他们的日月与那些贫下中农没有什么两样,很多时候也是朝不保夕,所以她愁苦起来。
牛芳芳热情似火,把范尼夸成一朵花,可不是?范尼那时的确是一朵花,春心荡漾开在赤裸的原野上,等人采摘,等人闻味等人吮吸,牛成了春风,引来蜂蝶,说着象玩,听者存心,象阴阳之电,只要碰撞,火花亮丽刺眼。一来和二去,等到两个陌生人见了面,交谈几句,就那么几句,听着平常,眼神里翻波荡浪,就象一把锁,锁定了终身,牛氏居功至伟,所以老梁在李宜忠细节事上,就会网开一面,这既是交易,更是人情,其中范尼成了递接友谊的筹码。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三木大集上,温婉的茶棚里,坐着喝茶,茶是吸咂,滋溜滋溜响,牛芳芳仅从他们热切的目光,就读懂了什么是友谊什么是爱情,互相问了年龄,问了看什么电影,梁秋风竟然憨憨地问出一个不该问的问题,“你谈过几个?我在这里面处在什么位置?”,牛芳芳当时心不在焉,如风过耳,轻柔无解,范尼这小蹄子,却笑喷了,把吸进的茶,还未来得及下咽,就如喷头喷出来,细细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