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白须听着这再熟悉不过的批评也只是无奈一笑,看去那卧野千里的山川大地。
“眼下已是千山当前千山过,可我却还有些犹豫,却又不知道在犹豫些什么,不知是忘不掉父亲的执念,还是往日云烟的桎梏。”
她抓着他的手,愁丝如缕,轻飘飘几句话却好似压的她整个人抬不起身来。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她怕拔起这群剑,天下纷而往之,她陈拾玉就又是曾经那个青抬衣,这世道,又会是那个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天下。
群剑争锋,可她陈拾玉却不愿站在那众生之顶,到了这里,也不过只想和他同入泥尘,青剑门对于现在的她而言,对于一介小女子的她而言,太沉重了。
所以她抬头看向他,眼角有些微微皱,烁金的瞳孔像是湿润,风吹着。
“刀一旦有了鞘,锋芒就会有所收敛,剑也一样,兵器固然是无情的,可拥有记忆与智慧的人类却能够赋予物质情感。”
“一把剑就是一个人的一生,一个人的一生就为了铸就这么一把剑,眼下坟茔如山岳,接连起伏又跌宕,倘若真的上天有情,也不忍不愿看这人间的坟茔如林。”
他伸手轻抚她的脸,要她抬起头,要她仰起脸,直至那烁金色的瞳孔再明亮,他才肯定而满意的笑了。
“动物的本能区别于人类的欲望,前者趋于寻找,后者趋于创造。”
“亚落顿牦牛,那个栖息在哈克维山脉极北北部地区的亚种牛群,每年的十一月,它们便要长途跋涉两万六千公里翻越雅戈尔斯冻川群山脉,在严寒的冰封地带面对平均峰高九千米的冻川。”
“在这之后,还要穿过漫长四千米的冰川海线,面对温度低至两百五十度以下的残酷暴风雪。”
“最终走过咖耳威斯川地群,抵达南迁的栖息地菲德尔特繁育后代。”
“因为资源的新陈代谢与循环,北部地区与南方地区的气候转变极大,这也是导致亚落顿牦牛不得不一年一次大迁移的原因。”
“而诸如这样的大型南迁,在每一年里的哈克维山脉中,只有亚落顿牦牛在进行,它们不属于这片山脉,只是受环境的影响而不断游牧。”
“就好像是物竞天择的选择一般,它们诞生在一个最恶劣最艰难最难以适应的气候地,它们面对的不仅仅是自然选择与生存进化的难题,更有灭绝的灾难紧随其后。”
“在这里,哪怕是强如惩罚者级别的终焉执行战士都无法长时间进行大规模移动与长途跋涉,更何况还要面对捉摸不定的雅戈尔斯暴风雪。
“可每一年的亚落顿牦牛,却在每一次的南迁中如履平地,无一掉队的走过那世人望而却步的冻川,它们穿梭在风暴中,一往无前。”
“据着名地质学家与生物学家巴芬尔所着作的生物文献《群山》问世之后,世人才得已一窥这生存在冰川极地的亚落顿牦牛的秘密。”
“它们是一群有着社会群体生存理念的哺乳动物,在天寒地冻的哈克维北极库阔司夫栖息,是一群有着抱团精神与群体协作的精神种族。”
“凭借终焉地质勘探团队给予的条件,巴芬尔在哈克维极地展开了对亚落顿牦牛的观察与记录,早在每一年的八月,亚落顿牦牛就会开始大批量群聚,为十一月的大迁移做充足准备。”
“直至十一月冬季正式来临,暴风雪吹拂库阔司夫的冰川,恶劣的天气致使终焉地质勘探部门所有的电子终端仪器都无法使用。”
“巴芬尔为了不使调查延后,只带上了基本的温饱需求物跟随亚落顿牦牛。”
“一路南迁,因为情势的无所定型,巴芬尔患上了严重的冻伤与温差疾病。”
“他的装备根本无法抵御冰川海线的暴风雪,作为一个普通的地理生物学家,这是他的极限。”
小主,
“而就在他精疲力竭倒在冻川上奄奄一息时,团团围抱的亚落顿牦牛将他包裹了起来。”
“在暴风雪肆虐的冰川之上,多达上千头的亚落顿牦牛团团围抱,它们缓慢前进,将巴芬尔在群体中挤来挤去,温度持续的上升令巴芬尔苏醒,重新拥抱生命的他在之后写下如此的记录。”
‘在雅戈尔斯的冰川山脉上,有着群体协作意识的亚落顿牦牛会以相互拥抱,拥挤的方式簇团,它们会在暴风雪中以这种抱团的方式匍匐前进,直至暴风雪结束。’
“穿越漫长暴风雪肆虐的冰川之后,巴芬尔逐渐体会了来自生物本能指引的智慧。”
“亚落顿牦牛竟然能够预知暴风雪的来临,提前寻找冻川之中的冰洞,而在硕大的洞心之中,更有着好似自然选择般存在的绿洲。”
“这让物竞天择的残酷不再冰冷,以至于让在天寒地冻的冰川中痛饮淡水的巴芬尔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随着亚落顿牦牛的顺利南迁,巴芬尔也在这个拥有群体精神的生物族群中感受到何为自然的智慧与生物本能的呼唤。”
“他在这种精神品质的包裹中升华,这一场洗涤灵魂的迁徙,令他爱上了这片天寒地冻的土地。”
“以至于在之后对亚落顿牦牛的观察中,他成功融入了这个族群,成为了族群的一员,被接纳的巴芬尔在亚落顿牛群的注视下,亲手接生下族群领主的产子幼崽。”
‘在凛冽的冻原上,成年亚落顿牦牛会在抱团对抗暴风雪中以舌头的舔食保证幼崽的体温温度,它们会唾出储存在旁腔的津液以供幼崽存活,在漫长的冻原上,我体会过那津液的味道,是腥咸的酸,可却是它们能够存活下去的磅礴生命力。’
“大概是人在失去与缺失之后,才会极端的追求一种弥补,在时间的愈加追赶中,直至他追逐不到那份挽回,才最后在挣扎中疯狂。”
“失去自我并不可怕,悔之不及也并非无可弥补,而只有在自我沉沦中堕落才是自食恶果。”
而关于《群山》这一文献神白须不知道的是,在亚落顿牦牛正式凭着巴芬尔的记载与观察走入大众视野后,世界生物观察开始聚焦自然界中的“行为珍稀生物群种”,即,生存环境行为管理动物。
巴芬尔凭借着刻苦的研究与虔诚的奉献,让亚落顿牦牛成为了生物学界“火花塞”奖项的开创人。
即“永不凋零而奔腾不息的生命”,代表着生物考察学的最高奖项,而巴芬尔,是第一届获奖人。
他在这之后更写出了《炽热的生命永不冬眠》这一生物学文献巨作,多达一百二十多种珍稀生物以及千万种地质栖息生物生态群的生活习性全部记载在册,堪称生物考察学的百科全书。
青衣听着这些来自远方的故事,好似身临其境感受着那真切,她看着神白须,伸手轻抚他的脸,透过他的眼睛,她仿佛也能看到那山脉与雪山,看到群羊与牧马人。
“这些故事,在今后的余生你能再多为我讲讲吗?”
“仅仅只是听我说这些风中三三两两的故事吗?那你这眼界也未免太过狭窄了。”
“就是这个时候了你都还要批评我两句不是对吗?做你神白须的夫人就非要十全十美?真是尖酸又刻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