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采禾轻提裙摆施身万福,像极了那盛夏绿池清波荡漾上荷包盛揽的莲花,只觉得此刻清涟馨然,如飘如逸。
那伴着山岚阵阵袭来的清绻也吹拂着神白须的心胸,透过沈采禾微微扬起的裙角,他在这青岚间,才瞧见那新绿,只觉得女子花上开,百黛自寒来。
另一边,青衣已经走入那武殿,就如同天都府的会议厅一般,左右梁祝撑起整个穹顶,只是相比那些民间与政场的隆重,这武殿要更加肃穆且庄重。
褪去了金碧辉煌的浮华,取留的,是好似人间清梦般的古篆雕文,那清雅行里之间尽显朝华,用白浮木拼砌而成的地板踩在上面脚踏实地,每一步都充实。
向上望去,没有诸如盘龙会主殿那般气势恢宏的高阶,只不过寥寥两三把交椅,至于中心的位置则较为宽敞,其上雕花刻印,栩栩如生,妙不可言。
交椅之后,是一副瑰丽字画,提笔“青红有绿,繁花锦簇”,走势柔美,笔锋华丽。
武殿不似天都府那般雕龙画凤,仅仅只是伴着清风几缕绕梁而走,在穹顶的最高处,悬挂着一并金红色的木剑,剑柄上系着金铃,剑悬于顶,却不闻其声。
武殿辽阔,敞如平野,视目如梭,只觉旷神,质地古朴,清幽养人,恢宏壮丽,不失高雅,巧制精研,别具匠心。
这武殿之中早已有人早早等候,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气质可谓琳琅满目,左右两行,共十二位。
随着陈就玉同青衣以及五位六剑侯登殿,整个青剑门的顶梁柱,都在这里了,而这,也是神骁剑林的半壁江山。
殿内没有任何一层多余的阶梯,只有那把最集中所有人目光的交椅,在这之前的青衣却是站在一旁,哪怕是陈就玉,也都身在其左侧,椅子的位置仍旧空悬,虚位以待。
十二宗站位内八排开,越是向外,身为差距越远,而也唯有如此,中心点才能向外看去时,一视同仁。
而六剑侯却是在末尾左右两排并直,这意味着组织之中必须要有一股势力始终中立,操持绝对的平衡立场,而他们的决策,取决于十二宗选举的大势所趋。
不过时代不同了,青剑门开诚公布,既然要一视同仁,那么六剑侯也就同样拥有立场,十二宗不能当机立断做出决策时,六剑侯就会作为第二势力入围。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掌门人的决断存疑,眼下青衣身份未知,她是否愿意继承掌门之外还不好说,而陈就玉前后不定,也同样在等青衣的决断。
“气宇荡此间,我辈才入凡,青天共我志,投剑铸长生,诸位,久违了。”
她立于一侧,气态已是莫名的众生百长一般,而也到了这一刻,众人才耳目一新的刮目相待,也有的,是心中长叹眉目微沉,有愧者,有悔者,有伤者。
陈就玉在另一侧,他心如明镜,气清寰宇,到了这一刻,他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也是到了这一刻,他终于可以理所当然的放下肩上的担子,可以安心去他那兄长的坟前交托诺言。
众人皆是拱手一拜,气氛在这一刻拉到最高,面对这个曾经熟悉而如今陌生的青抬衣,他们心中仅有的,是敬畏。
在沉甸甸的岁月洗刷这女子所在神骁剑林的万丈光辉之后,似乎在这些人眼中,也仍旧熠熠生辉,在曾经青剑门的那个时代,他们本就是铸就者,而如今,也仍旧是见证者。
青抬衣之名,在近代神骁剑林本就象征了一脉传承,更代表着这个时代的绝顶与最高处,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名字了,而是一个时代,是一条大道的起始。
而眼下武殿聚义,也只不过是为了将这份正统的名义重新归功于她的名下,将整个青剑门的传承再一次薪火传递下去。
“幸得祖师孜孜不倦的不悔教导,方能有我辈之彼登青天,青剑门历世四甲子,盼归之心赤诚不绝,待此真意,可鉴兴衰。”
“岁月史书滚滚已成过去,往事如梭也已是枕上愁眠,辞去铅华方见今日,此中有我,更有你。”
“可我要说的,诸位未必都懂,而我要做的,其实是心中之愧,遂如此,便不能都如诸位心中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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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陈就玉心中释然一笑,他抬头看向武殿最高处悬着的那柄金红木剑,心里头嘀咕着陈却择啊陈却择,饶是传承千古的经验到了这里也断了层,谁说有其父就必有其子了?
而这,似乎也是陈就玉最为满意的答案。
可当下的十二宗与六剑侯就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对于青衣所说,他们先是面面相窥,又是低头思索,有的皱眉,有的难色,有的在突然醒悟什么之后面色沉寂如水。
可也有的人,想顶着这巨大的风波争上一争,为的并非正统之名实至名归,而是他们想要一个解释。
“昔日群锋问芒之风云,出自我门掌门听柳一人之手,执一人之着而偏待众生,这是我辈修者所最以为不齿,然尊上真知灼见,却不似殊途,抬剑就义,还天下于清白,也为薪后拂去一片阴霾。”
“野火尚有烧不尽的春风,隆冬之后再是一春,我门群龙无首岂非朝夕?难得真君于大厦将倾之时力挽狂澜,遂才有如此的革新交替。”
“然正道不能一日无主,群剑岂能无锋芒,望尊上慎重再慎。”
这位挺身而出拱手作揖而请命的中年男子清风洒脱,玉清寰宇,如人间至纯,又好似那奇崛山松,一身白衣,有如天人。
他长发无风自飘微斜,同样数着两鬓额发银白,发冠立剑,好似游历红尘的道君,风中无定。
他眉目星剑,洞若观火,明若探悉,好不气宇轩昂。
十二宗位列之六,人称“踏云骏”,邹子惜,字道宏,天道剑成剑,剑林十杰之一,前前群豪世载甲子论剑魁。
他一说话,即便是在一旁的陈就玉也都皱眉,需知这位的身份和在剑林的成就,委实太重,又何尝不是另一座冲天而起的高峰?
他本就是霸道天道剑,一往无前的滔天巨浪,于人间无穷席卷,可不就是那般的雷厉风行直来自往,自也就无羁无绊。
可青剑门是他的故里,更是孕育了他那天道剑“知趣”的生息之土,他本就是个较真且奉本为真的人,可不就最看中这正统。
而在他看来,青衣就是青剑门的正统,也得是这孕育了他的初生之土,这邹道宏才会这般较真,和他那柄知趣恰恰相反,一点都不知趣。
“铸于一剑,成于一剑,道于一剑,聚于一剑,群峰尚有望月,明珠自在山巅望,青剑门折戟沉沙,正是锋芒待削之际,虽辞去旧躯壳,却仍是新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