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后悔了……
因为贺天然,不会这么做。
然而,早已习惯了“顺其自然”的他,眼睁睁地看着现在的一切都已木已成舟,后悔这种事,已经由不得他再想了。
“天然,你爸问你话呢。”
白闻玉出言提醒,让沉默的贺天然抽离出思绪,这位果断的母亲,似乎也不容儿子在这种当口以无言搪塞。
当贺天然抬起头时,贺盼山已经默默地夹起一口菜咀嚼,而坐在他身边的余闹秋对贺天然长时间的沉默斟酌,也多出了一份愠色,但对方显然没有帮忙应付的心思,因为她也要着贺天然的一句话。
最后,贺天然还是看向自己父亲,用着不知是屈服,还是求情的口吻,低低干瘪地叫了一声:
“爸……”
在这场饭局中,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理解贺天然,并且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都能感同身受的,愿意避免一些不好看的情况发生,那么就只有贺盼山了……
说来可笑,这两父子平常相处起来像仇人,但在这种情况下,父亲却是唯一能读懂儿子,儿子能知道老爸难处的人……
然而这一次,贺盼山只是淡淡地瞥了儿子一眼。
今天,他要教会自己这个长子一个道理,如果把选择的权利,轻易地交给旁人,那么就不要去管最后的结局,会如何降临在你的头上。
“艾青……”这个老男人的目光,落在了一旁默默吃饭的曹艾青身上,语气平淡。
“叔叔。”
曹艾青放下碗筷,优雅地拿起纸巾,擦了擦嘴。
“你呢?你觉得呢,天然他和小余……‘好’到这种程度了吗?”
余闹秋脸上的愠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原本紧绷的精神都随之一振,只见她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她倒要亲眼看看,这个贺天然的“前女友”,是如何在这场家宴上被“凌迟”的。
白闻玉的脸色铁青,她的手在桌下死死攥住了曹艾青的手,她在示意身边的这个姑娘忍耐,只要她说出一句与贺天然还有感情的话来,那么她这个未来婆婆,断然不可能会让她受了委屈。
但曹艾青,却轻轻地,从白闻玉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那张总是温婉恬静的脸上,此刻,没有丝毫的悲痛或愤怒。
她先是看了一眼贺天然,男人接触到她的目光后,浑身一僵,随后,曹艾青笑了。
只见她举起了桌上唯一还空着的酒杯。
“贺叔叔,您能帮我倒一杯酒吗?”
贺盼山眯起了眼。
他拿起了那瓶香波慕西尼,亲手给曹艾青倒了半杯酒。
“贺叔叔,怎么说呢,他们之间的关系,我可能没资格评价,因为余小姐说的那些‘家事’,我一个‘外人’是一概不知的,所以硬要我说些什么的话,那么余小姐与天然的关系,应该是在我之上了。”
这番话,不算多么直白,却足够挑明现在三人之间的关系。
但曹艾青与贺天然相伴十年,若话只到此……
不足以明志。
旋即,曹艾青站起身,稳稳端起那杯酒,目光落到对面的余闹秋身上。
余闹秋立刻挺直背脊,脸上挂起戒备的笑容,准备接招。
“余小姐……”
曹艾青开口,声音清越如碎玉,字字诛心:
“这第一杯,我敬你,敬你的……野心。谢谢你让我亲眼见识到,原来有些东西,是可以明码标价,放在秤上斤斤计较的,这份清醒和务实,我自愧不如。”
曹艾青没有说她为何会跟贺天然闹成这样,但在这些酒词里,太多的事又好像都说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明白姑娘的意有所指。
而余闹秋设想过曹艾青会哭,会闹,会抓着贺天然质问,甚至会对她恶言相向,可她唯独没有想到,看似是一只“小白兔”的曹艾青会是这个反应,这不像是一个被抛弃的受害者,更像是一个……来主持交接的前任。
“艾青姐……你说的这些……我怎么不明白啊?”
余闹秋“诚惶诚恐”地端起酒杯,装着糊涂,曹艾青却只是一笑,不做任何争辩,伸手将两个杯子在半空中相撞,淡然道:
“余小姐,你能叫我一声‘艾青姐’,我真是受之有愧,敬你的酒,我先干为敬。”
余闹秋一下被噎住,她本想争辩,但在这种俗世化的礼仪与本就落定的局势面前,反驳倒是显得自己小气了。
曹艾青不再看她,仰头将第一杯酒饮尽,动作优雅,却带着一种快意恩仇的决绝。
第二杯,她为自己空杯徐徐满上红酒,然后,目光终于落在了贺天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