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起先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想出声把闫娃叫到自己身边,等她看到那些光点一眨一眨的样子,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磷火,这分明是老鼠的眼睛!
残破的船板上,全是一双双闪闪发光的小眼睛,老鼠们成群结队的、搂紧了身子密密地挨着,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静静地蛰伏在黑暗中。
“吱——唧——”
“吱——唧——”
就在这一瞬间,翠兰恍然明白刚被领回家时的闫娃嘴里那些古怪的动静是从哪儿学来的了。随着闫娃的到来,老鼠们就像是沸腾了一般,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左右转动着脑袋,非但没有咬他,还往旁边挤了挤,给闫娃让出了点地方来。地方空出来,几条刚死没多久的鱼和被啃了一半的芋头就显了出来,闫娃半点不惊讶,司空见惯地往耗子群里一坐,轻车熟路地处理“朋友们”留给他的礼物。月色昏暗,闫娃漂亮乖巧的小脸溅上了鱼血,他分明还是那么可爱,却莫名染上了几分邪气——此时的他,比起人,更像是老鼠的儿子。
翠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她虽有意隐瞒闫娃的特殊之处,偏偏自己不争气地晕倒,被同村人救回了家,从这一天开始,“闫娃是黑相公的孩子”、“闫娃是黑相公成精”这类传言甚嚣之上。程历苦不堪言,带着闫娃进城一趟,便有了现在翠兰口中的,被戏班班主看上,在城里闭关学戏这么一回事。
说来也奇怪,就在闫娃被送走的半个月后,在长青湖一带缠连数月的大雨停了,程历带人再一次建起了连通村镇的桥——这一回,桥没有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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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说,那道士被撵走后,程历又追了出去,按他说的把\u0027不祥\u0027的闫娃做了人祭,自然,翠兰是对闫娃去学戏这个说法深信不疑的。可闫娃这些年没回来过一次,谁真谁假,怎么说的清呢?”袁大夫起身,意味深长地留下一句话:“听说你刚才提出,要把闫娃从城里接回来给程历奔丧?”
我与他对视一眼,坦然点头:“是。”
他似是从我的眼中读出了什么,目光移向床上的程村长:“翠兰是个好女人啊……罢了,是把眼睛糊一辈子好还是撕心裂肺地痛一时好,谁知道呢?”
袁大夫推门离开,我对着他的背影沉思了片刻,突然笑了出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当知道亲近的人死去时,活着的人一般可以归结为两种反应,难以接受的崩溃,或是不愿相信的平静怀疑。而第二种的人通常把自己陷在悲伤的泥淖中,将悲伤当作需要加以愚弄或哄骗的恼人情绪,可你不属于任何一种,你的反应更像是……更像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