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紧绷肩线,连忙请罪:“是奴婢多嘴——”
周庭芳扶起她,笑着说道:“没有。我觉得…你说得也不错。”
“当真?”
“是。”
“那县主可别再愁眉苦脸的了。”
“我何时愁眉苦脸了?”周庭芳笑,“去给我寻写纸笔来,我练练字。我这字啊,都不敢参加什么诗会,生怕写出来被人笑话。”
“好咧。”
翠儿见周庭芳不再郁郁,连忙转身去寻字帖和纸笔。
不过走到半路忽而想起来。
县主的字写得那般好看,怎么次次都说丑?
一定是她不认识字不懂品鉴的原因。
周庭芳愣神的望着窗外。
她想起沈知为她千里追凶。
想起沈知远赴南疆为她求医。
想起沈知耳边那一缕华发。
想起沈知说的那一句话。
一望可相见,一步如重城。
所爱隔山海,山海皆可平。
或许。
可以试着往前走一步?
可那样…宴家姑娘又当如何?
周庭芳望着天外沉沉的夜色。
她忽而一笑,笑容明媚。
“沈知。我等你一晚。你今夜如果不出现,那你我之间…听天由命…就到这里。”
周庭芳眼前的烛火跳动。
手腕翻动。
力透纸背。
笔酣墨饱。
气势汹汹。
“贪爱成五蕴,假合得为身。血肉连筋骨,皮里一堆尘。迷徒生乐着,智者不为亲。四相皆归尽,呼甚乃为真。非空空不有,非色色无形。色空同归一,净土得安宁。非空空为妙,非色色分明。色空皆非相,甚处立身形。无色本来空,无受意还同,行识无中有,有尽却归空。执有实不有,依空又落空。色空心俱离,方始得神通。”
小主,
她一个字一个字的写。
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写两个字,笔下停顿,随后频频望向外面越来越沉的夜色。
她心里很复杂,很矛盾。
她甚至不希望自己到底是在希望沈知出现,还是希望他不要出现。
他要是真的出现,她又能如何?
奋不顾身一回?
她会如此吗?
她不知道。
不清楚。
甚至…不愿意去想。
她只想有那么一次,活得纯粹一些,遵从自己内心声音。
而数十米远的院墙之外,沈知站在那里。
他一身象牙白的锦袍,立在月色之下,孤身孑立,月影将他身影拖得颀长。
旁边的歪脖子树上还拴着一匹马。
常乐蹲着石墩子上。
一片浓郁的春夜,长街上半点不见人影,只有远处巡逻的士兵发出的脚步声。
常乐几不可察的叹口气。
他强硬掀开早已挂不住的眼皮子,抬眸瞧上那人一眼,这口气…更凝重了。
世子爷…站在周娘子院墙外…已有一个时辰。
难得…见世子爷这般犹豫踌躇。
那表情…就跟偷腥的老鼠要去见猫儿似的。
这还不如翻墙进入幽会呢。
他还能在墙角一边望风,一边眯会儿。
沈知不说,可常乐跟他十年,自然对他的心思一清二楚。
说来说去…这都是陛下那赐婚的圣旨闹的!
白日里周娘子对沈世子如此冷漠,即使沈世子为她出头教训了那陈老夫人,周娘子临走也没给沈世子一个好脸。
哎。
女人真让人伤神。
常乐揉了揉蹲得发麻的腿,没忍住,劝道:“世子爷,要不您就进去给周娘子陪个罪吧。说不准…这会子周娘子正在等您呢。”
沈知负手而立,闻言也不作声。
常乐更急了。
他困啊。
每晚跟着自家世子爷来窜门,若里面那灯亮着,世子爷必定翻墙入内。若里面灯熄了,世子爷就在人院墙外发神片刻,然后才肯离开。
世子爷倒是美人在怀志得意满。
可怜了他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精神不振,萎靡不堪。
常乐又开口道:“世子爷,您要是害怕的话…不若卑职先进去给您探个路。若周娘子不生气了,卑职给您通风报信您再进去。”
沈知蹙眉,冷冷一笑,“害怕?本世子怕什么?”
常乐抿唇。
很识趣的选择闭嘴。
沈知却不依不饶,“说清楚。本世子有何惧之——”
常乐心里叹气。
这火…咋发到他身上了嘛。
常乐连忙一记马屁,“沈世子自然不惧周娘子。一个小娘子有什么可怕的,世子年轻有为,是京都多少女子的梦中郎婿,这回陛下乱点鸳鸯谱,周娘子定然是吃醋了,所以才对世子这般冷淡。”
沈知忽而眼底一亮。
殷红而淡漠的唇轻轻抿着。
风吹树摇。
月色凄凄。
半晌,男子声音低低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欢喜。
“你的意思是说…周娘子是吃我的醋了?”
常乐连忙道,“对,一定是这样的!今天下午卑职瞧得真真的,那周娘子脸黑得厉害,定然不是因为那陈老夫人胡乱说亲的缘故,周娘子何许人也,怎会和陈老夫人这样的老货置气?她肯定是在宴席上听说世子和宴小姐的婚事,恼羞成怒呢。”
“当真?!”
常乐点头如捣蒜。
反正世子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