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来韩尚仪一直督促谢禧,只略扫一眼就能看出字迹虽然有些急乱但确是谢禧亲手所写不曾假于人手。
谢禧进宫时日虽短,但她背靠太后,谢氏,位份又是如今后宫最高,陛下不说对她十分宠爱也是礼遇有加。刚开始谢太后说要处罚谢禧孟尚宫还不知应当如何罚才好,试探太后心意只得了一句依宫规而行。这个而行就很行,到底是怎么行,大行还是小行都很有余地。
到最后还是决定此事交由尚仪局来行。尚仪局掌礼仪,起居之事,虽然与规范妃嫔有些搭不上边,但谢禧初如宫闱身份贵重,若是大张旗鼓反而不好。
孟尚宫指定韩尚仪亲自来平芳局也是存着想让尚仪局教教谢禧规矩,不要总是闹出事情,但是态度要恭敬,姿态要谦卑。若是实在不行可从谢昭容处下手让她多劝劝妹妹。总而言之,不是个好活。
韩尚仪年方三十,在这个年岁坐到尚仪之位官居四品,其中辛苦不足人道。平日里只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不争不抢,为人为善。也正因如此派她出面才令人信服。
不过好在这谢昭仪行事纵有出挑之处,平日里待人接物也不十分跋扈,相处久了才发现不是十分也是个九分讲道理的人。
就比如背诵宫规《女诫》,需要下跪而行。谢昭仪说跪就跪,半点不含糊。《女诫》一月了一个字也没背过,也没说就是不想背你待怎地,而是有商有量地表示“可不可以以抄代背。”
每天抄书抄到手抽筋,也不让下人替写。居然真的硬生生抄了一个月。
孟尚仪对谢禧道:“谢昭仪,一月之期已满,明日奴婢等就不再来了。”
谢禧一惊,“这么快!”她天天抄书累得要死,不知不觉竟然一月过去了。
谢禧看向姐姐求证,谢新绿笑着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
这苦日子总算是要过去了,谢禧正高兴想起孟尚仪还在这紧急转了个弯,“那个,这些日子多谢韩尚仪教导,我性子鲁钝,让韩尚仪费心了。”
“谢昭仪言重了,此乃奴婢分内之事,不敢费心。”
分别在即,韩尚仪有件事却是想问一问,“奴婢逾矩,有一事想告诉谢昭仪,若谢昭仪觉得冒犯,奴婢便不再说。”
“韩尚仪直说无妨。”
“《女诫》是女子闺阁必读之物,谢昭仪出身名门,就算不十分精通,也不必连一段都默不过。”
这是告诉她,身在屋檐下,行事不必全凭好恶,被有心之人发现,又是一桩是非。这本不是她该管的事,沉浮后宫多年,韩尚宫最清楚什么是明哲保身,冷眼旁观。
为什么非要说这个,或者是谢禧对《女诫》明晃晃的厌恶吧,连装都不愿装。
“《女诫》”
谢禧心中将《女诫》全文转了一遍,发现还是一个字都不想说。
“韩尚仪是好奇为何我宁愿每日抄写也不愿选择一个轻松的方式,大概是因为心中实在厌恶,怕记得深了,印入脑中,日久天长,自己若是信了可怎办才好。”
“抄写,不是会记得更牢吗?”
“不会啊,”谢禧转了转酸痛的手腕,愤愤不平,“这么累,本来就讨厌抄书,现下更讨厌《女诫》了。”
这谢昭仪,到底是年岁小,行事还有些孩子气,什么都放在面上。
韩尚仪一笑,“原来如此,奴婢多谢昭仪解惑。”
“不必客气。”
禁足期满,谢禧哪哪都舒服,若不是顾及身份,都想绕着平城宫大摇大摆走一圈。还没等她付诸行动,看望的人就上门了。
关于谢禧此次禁足明面上的说法是痴缠陛下,品行不端。可陛下天生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往那一坐,配上清冷矜贵的气度,通身的气派只可远观,不可近看。
谢禧平日里见了陛下也不十分热络,怎么就痴缠了,关键还是谢太后下令,她可是谢禧的姑母。这件事处处透着古怪。
宫里生活枯燥乏味,有一件古怪的事足够众人琢磨上几个月,谢禧一月不出平芳局,闻香几人好奇难耐,本想向谢新绿探一探口风,可谁知谢新绿看着好说话,真问起来是一句话不说。到最后还陪着谢禧一块在平芳局不出一步,这下子可真是硬生生等了一个月。
闻香笑吟吟把手中一个陶瓷小坛推到谢禧面前,“谢昭仪,这是我和羞玉一块酿的酒,之前看你很喜欢喝羞玉家乡的任平生,碰巧闲着无聊,我就和羞玉琢磨着看能不能在平城宫也能复刻出一样的味道来,试了几次酿出来两坛埋在地下,今日为了庆祝你可以出宫特意挖出来,你尝尝看味道有何不同。”
这坛酒是为了庆祝谢禧出宫挖出来的不假,但是是孟羞玉一个人酿的。本来闻香准备了一本棋谱,她知道谢新绿棋艺非凡,想着谢禧应该棋艺也不错,送个棋谱总没差。
但在来平芳局之后通过谢禧的侍女得知谢禧会下棋但一般不下,嫌费脑子。
事已至此再回去准备礼物也来不及了,正巧孟羞玉带了两坛酒,一人送一坛正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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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谢谢……”
所以我不用禁足是什么值得大肆庆贺的事吗,还带礼物。
“这是我的。”方阅人掀开食盒,里面摆了几盘精致的糕点。
她有些不好意思,“我家世不显,没什么好东西送,所以亲手做了糕点,还请谢昭仪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所以我在外面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形象吗,送的礼物差了还会嫌弃。
到了卢画萼,她明显不想说话,头往外一撇,装没看见。
闻香推她一把,“快,别矫情。”
卢画萼不情不愿朝身后侍女伸出手,侍女递给她一个精致的盒子。
卢画萼转了一转把盒子递给谢禧,“这是陛下怕我冬日受寒特意赏赐给我的辟寒香,暖香一柱,满室如春。听闻你雪夜受寒,分你一点。”
所以我该谢谢吗?
卢画萼手举了半晌也没见谢禧接过去,登时大怒,“谢昭仪您深受陛下宠爱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倒是我不知深浅,贻笑大方了。”
说着就要让侍女把香料盒收起来。
谢禧眼疾手快一把拿过,“喜欢喜欢,在陛下心中果然还是卢美人与众不同,赏赐的东西也是别出心裁,与旁人不同。”
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卢画萼勉强满意。
看几人礼物送来,谢禧问出心头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