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风裹着露气,刚漫过林家祖宅的青瓦,就被一道横贯天际的血光劈得粉碎。
那血色不是晚霞的暖红,是刚从活人体内泼溅而出的滚烫,像淬了百具冤魂的烙铁,狠狠烫在夜幕上,拖出的尾焰里,竟能听见细碎的哀嚎——这哪里是什么异象,简直就是死神踮着脚,踩在林家的门槛上。
“咔……”
庭院里,巡夜弟子阿武的腰骨发出细响,他握着长刀的手突然就软了,铁刀“哐当”砸在青石板上,震起的碎石子弹到脚踝,他却浑然不觉。
那股威压不是风,是实实在在的山岳,从九天压下来,压得他喉咙间泛起了腥甜,视线里的灯笼光开始扭曲,连呼吸都成了奢侈——筑基期修士的气息,哪怕只是外泄的一丝,都能让炼气三层的他,连站着都成了奢望。
绝望像涨潮的水,从每个人的脚边漫上来。厢房里,刚哄睡幼子的林婶,手指还停在孩子的襁褓上,就被这股寒意钉在原地;演武场的少年们,握着木剑的手开始发抖,平日里熟悉的招式,此刻连抬剑的力气都没有。
“铛——!铛——!铛——!”
三道警钟声突然炸响,不是平日报时的清脆,是用灵力灌进铜钟的急敲,第一声撕裂寂静,第二声撞得人耳膜发疼,第三声直接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守钟的老仆拼尽了全身力气,钟锤砸在钟壁上的痕迹,都带着濒死的决绝——这是林家传了七代的最高警报,只有灭族之危时,才会响起。
“轰!”
书房的朱红大门应声而碎,木屑纷飞中,林天豪的身影冲了出来。
他平日里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丝,此刻根根炸起,像被惊雷劈过的荒草,颔下的胡须抖得厉害,眼底却燃着两簇火——那是惊惧掺着孤勇,筑基修士亲临,是林家近百年最大的劫,但他是族长,不能退。
“所有族人听令!”他的声音裹着灵力,滚过每一间屋舍,连墙角的蛐蛐都停了叫,“甲字预案启动!族老院带阵眼弟子,即刻开启磐石守护阵!旁系子弟护着妇孺,退往后山密道!”
“是!”
回应声里带着颤音,却没有半分迟疑。平日里养尊处优的族老,此刻拄着拐杖,踉跄着往阵眼跑;旁系的汉子们,一手拎着兵器,一手拽着自家孩子,脚步凌乱却方向稳——这是林家百年的底子,就算怕,也没忘了该做什么。
“嗡——”
祖宅四周的地面,突然亮起土黄色的光。起初只是零星一点点的光点,像雨后刚冒头的菌子,眨眼间就顺着地砖的缝隙蔓延,勾出玄奥的符文。那些符文不是死的,是活的,从地底钻出来时,还带着泥土的腥气,在空中盘旋着,互相缠绕,像冬眠苏醒的蚯蚓,最终拧成一张巨网,猛地罩下来。
半透明的土黄色光罩拔地而起,边缘擦过院中的老槐树,槐树叶上的露水瞬间凝成冰珠。
光罩表面的纹路,是林家先祖刻下的“磐石咒”,此刻正缓缓流转,摸上去是温的,却带着千钧的厚重,像把整座青山,都缩成了护宅的屏障——这就是磐石守护阵,林家的最后一道盾。
大阵刚落,那股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就散了大半。
阿武扶着墙,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他抹了把脸,才发现满手都是冷汗;林婶抱着孩子,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却还是死死盯着光罩的方向。
可没人敢松气,光罩再厚,能挡住筑基修士吗?没人知道,只能攥紧手里的东西,不管是兵器,还是孩子的衣角。
“族长!”
三道身影踩着碎石子奔来,脚步声急促却稳。林振岳扛着开山大斧,斧刃上的寒光映着他涨红的脸,连眉梢都透着怒;林远山背着长弓,箭囊里的铁箭插得满满当当,他眯着眼,视线死死锁着天际,像蓄势待发的鹰;林昊跟在最后,玄色劲装的袖口被风掀起,手里的赤纹剑微微发烫,那是上次阴风谷一战后,剑里还留着的血煞气。
不远处,年轻一辈的身影也聚了过来。林婉儿穿着粉白劲装,平日里灵动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手里的短剑出鞘半寸,露着冷光;林浩举着重盾,盾沿磕在地上,发出闷响,他脸色惨白,却把盾握得死紧,指节泛白——他们都怕,可没人往后退,祖宅在,家就在。
“来了。”
林振岳突然开口,声音干得像晒裂的土,他粗糙的手指,指向血光消散的方向。所有人都抬眼望去,只见三道身影悬在半空,脚下是扭曲的虚空——凌空虚立,筑基修士的标志。
为首的老者穿着猩红长袍,那颜色深得发暗,像是染了几十年的血。
他身形枯槁,皮肤贴在骨头上,像晒干的蝉蜕,眼窝深陷,里面的眸子是血红的,转动时,像两团烧着的鬼火。
最让人恶心的是他身上的气息,不是血气,是混杂着腐臭的腥甜,吸一口,都觉得喉咙里堵着东西,仿佛有无数冤魂,正扒着他的袍子往外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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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云子……”林远山咬着牙,声音里带着恨。他在宗门典籍里见过这张脸,血煞宗的筑基长老,出了名的狠辣,据说他的法器,都是用活人的精血炼的。
血云子身后,左边站着的是欧阳雄。往日里挺胸抬头的欧阳家主,此刻腰弯得像虾米,脸上堆着谄媚的笑,连看血云子的眼神,都带着讨好的光,仿佛对方不是修士,是他的再生父母;右边的血袍中年,眼神麻木得像木偶,可周身的气息却不弱——炼气九层巅峰,和林昊不相上下,显然是血云子的弟子。
“林天豪,滚出来。”
血云子开口了,声音不是砂纸摩擦,是带着血沫子的滞涩,像生锈的刀在割肉,却偏偏穿透了磐石阵,清清楚楚地落在每个人耳里。他的视线扫过下方,像在看地上的蝼蚁,没有半分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