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肃然进入中军大帐。香案早已设好,司马懿引领众将,面南而拜,恭敬聆听使者宣读诏书。
使者肃立香案前,缓缓展开诏书,清朗的声音在帐中回荡:
制曰:朕闻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然社稷之臣,必以国事为念。今护鲜卑校尉牵招奏报,北疆大捷,云中已定。此役,皆因卿献策在先,庙算在后,分敌之势,焚敌之粮,终使轲比能狼狈北遁...
跪在最前的司马懿深深俯首,额头几乎触地。他能感受到身后诸将屏住的呼吸。这份诏书的分量,远不止是嘉奖。
...卿以帷幄之谋,解朕北顾之忧,功在社稷。特赐帛五百匹,犒赏三军。望卿再接再厉,西陲之事,朕皆托付于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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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使者念到西陲之事,朕皆托付于卿时,跪在后排的郭淮与孙礼飞快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这句话,看似平常,实则重若千钧——这是天子对司马懿的绝对信任,是对朝中所有质疑最有力的回击。
臣,司马懿,领旨谢恩。司马懿双手高举过顶,恭敬地接过诏书,声音沉稳有力:北疆大捷,皆因陛下圣明,将士用命。臣不过尽人臣本分,岂敢居功。
他起身后,立即转身面向众将,扬了扬手中的诏书:陛下厚恩,赐帛五百。传我将令,全部分与张合将军旧部及军中伤患。阵亡将士遗属,加倍抚恤。
这道命令让帐中气氛为之一变。郭淮率先抱拳:都督仁厚!孙礼等人纷纷附和。这一举动,既彰显了皇恩,更在无形中化解了关于他排挤张合的流言。
使者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禁暗自点头。这位司马都督,果然深谙为将之道。
待众人退去,帐内只剩下父子三人。司马昭忍不住喜道:“父亲,北疆大捷,看洛阳那些人还有何话说!”
司马师也面露轻松之色。
司马懿却缓缓走到帐边,望着东南洛阳的方向,目光深沉,不见丝毫得意。
“此捷不过暂熄谤火。曹昭伯(曹爽)新掌京畿兵权,其势已成。”他转过身,看着两个儿子,语气严肃,“记住,我等之处境,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今日之赏,未必不是明日之祸的由头。谨言,慎行,藏锋,守拙,此八字,尔当时刻铭记。”
夜幕降临,洛阳邵陵侯府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密室之中,烛火跳动,映照着曹爽阴沉的脸。夏侯玄、丁谧、邓飏等核心党羽均在座,气氛压抑。
“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曹爽一拳捶在案上,震得杯盏乱响,“司马老贼,运气真好!”
丁谧阴恻恻地道:“侯爷息怒。此捷确实让他躲过一劫,威望不降反升。短期内,再想动其雍凉兵权,难矣。”
夏侯玄较为冷静,沉吟道:“司马懿深得陛下信重,根基已固。强攻其军事才能,已不可行。为今之计,当改变策略。”
“如何改变?”曹爽急问。
“其一,巩固根本。”夏侯玄分析道,“侯爷既已都督洛阳中外诸军事,当速将武卫、中垒、骁骑诸营将校,尽数换为心腹,彻底掌控京畿。”
“其二,另辟战场。”丁谧接口,眼中闪着精光,“军事上动他不得,便从别处着手。朝中人事任免,财政度支,甚至清议品评,皆可做文章。如已投靠他的
孙礼、郭淮之辈,难道就毫无错处?细心查访,总能找到弹劾之机。”
夏侯玄最后总结,声音低沉:“昭伯,且耐心些。诸葛亮尚在,司马懿未必能久安其位。待其再有疏失,或陛下……心意有变之时,方是我等一举定鼎之机。”
曹爽听着谋士们的分析,胸中的闷气稍稍平复,眼中重新燃起野心的火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就依诸位之言。司马懿,我们来日方长!”
北疆的烽火暂时熄灭了,但洛阳城内的暗流,却在捷报的余音中,涌向了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