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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济与军事的双重压力,如同两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曹睿的咽喉。他看向一直沉默的陈群:“陈司空,依你之见,雍凉主帅,谁可担任?”
颍川陈氏与温县司马氏素来交好,陈群与司马懿更是多年挚友,一同辅佐曹丕继位,情谊深厚。陈群对司马懿的才干一向赞赏有加,此时他深吸一口气,直言不讳道:“陛下,张合、郭淮皆为百战良将,然若要统筹雍凉全局,对抗诸葛亮,非司马懿不可。满朝文武,无人能出其右。”
夏侯献忍不住插话,语气中带着不甘:“司马懿确有其才,然其人心术……陛下不可不察!先帝之言,犹在耳边啊!”
华歆叹了口气,出来打圆场,也道出了残酷的现实:“夏侯将军所言,亦是老臣所虑。司马懿,诚然国之利器,然利器亦可伤主。然……如今诸葛亮这把火已经烧到眉毛,除了执此利器,陛下……还有更好的选择吗?若不用司马懿,万一陇右有失,则关中危矣!届时,恐非罢黜五铢钱所能挽回。”
暖阁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炭火偶尔噼啪作响,更添压抑。曹睿闭上眼,脑海中是祖父的噩梦、父亲的遗训、司马懿狼顾的回眸,与诸葛亮大军压境的烽火、国库空虚的窘境、以及曹真遗表中那泣血的举荐相互撕扯、碰撞。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睁开眼,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血红。他走到案前,铺开明黄诏绢,提笔蘸墨,手腕沉稳,落笔如刀:
“制诏:咨尔骠骑将军司马懿,世笃忠贞,才兼文武……今授卿使持节、大都督、总摄雍凉诸军事……俾尔专征,钦承朕命,克敌制胜,以扬国威……昔卫、霍勤王,终守臣节,卿其勉之……”
他写得很慢,每一字都斟酌再三。既赋予“便宜行事”之权,又暗藏“终守臣节”之诫。他将祖父的警告,父皇的忧虑,化作这字里行间无形的枷锁。
写罢,他用传国玉玺重重钤上印迹,交给早已等候在一旁的心腹使者:“六百里加急,直送渭北大营,交予司马懿亲手!”
使者领命,匆匆离去。暖阁内重归寂静,只剩下曹睿粗重的呼吸声。他望着窗外彻底暗下来的天色,对如同影子般侍立的辟邪用一种极轻、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叹道:
“驱猛虎以噬群狼……只盼此虎,饱食之后……莫要反噬其主才好。”
辟邪深深低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曹睿年轻的脸庞在跳动的烛光下,写满了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以及一种深不见底的隐忧。
渭水的北岸,魏军大营一片缟素。中军帐前竖起了曹真的灵位,白色的旌旗在寒冷的河风中无力地飘荡。营中弥漫着悲伤与失败交织的压抑气息。
翌日清晨,皇帝的特使抵达大营。全军将领,包括刚从前线撤下的张合、郭淮、戴陵、费曜等人,皆甲胄在身,肃然跪伏于中军帐前空地上。司马懿跪在首位,一身素服,未着甲胄。
使者展开诏书,朗声宣读。当念到“授卿使持节、大都督、总摄雍凉诸军事”时,司马懿垂下的头颅微微一动,肩膀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待诏书宣读完毕,他抬起头时,脸上已满是泪痕,眼眶通红。
他以头抢地,声音哽咽沙哑,充满了痛惜与决绝:“臣……臣司马懿,叩谢天恩!陛下不以臣卑鄙,委以重任,臣……臣纵肝脑涂地,难报万一!大司马新丧,将士悲恸,然蜀寇压境,国事维艰!臣必竭此残躯,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剿除蜀寇,以安社稷,以慰大司马在天之灵!”
他叩首再拜,姿态谦卑而沉痛。这番表演情真意切,连一旁素来刚毅的张合也为之动容,郭淮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更多将领则因找到了新的主心骨而稍稍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