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懿的心神,在这一刻,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这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甚至因关心他而前来送药的、无辜的生命。
但就在这颤动发生的同一微秒,他的眼前仿佛闪过了父亲司马防沉重忧虑的目光,闪过了曹操使者郭诚那双鹰隼般审视的眼睛,闪过了司马府高耸的门楣,闪过了“欺君罔法、灭族之祸”这八个血淋淋的大字!
不能心软!
必须灭口!
这冰冷的意志,如同最终的程序,覆盖了一切软弱的情绪。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波动消失了,只剩下纯粹的、坚硬的、冰冷的黑暗。他手臂上的力量,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更加决绝地、稳定地、持续地施加下去。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秋禾最后一点细微的挣扎也停止了。那双原本充满生机和怯懦的眼睛,彻底失去了所有光彩,变得空洞、死寂,凝固着最后的惊恐与哀求。她的身体彻底软了下来,不再有任何声息。
一切重归死寂。
只有司马懿自己粗重得如同风箱般的喘息声,在充斥着药味、死亡气息和冰冷杀意的房间里,剧烈地起伏着。他依旧保持着那个禁锢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刚刚完成杀戮的冰冷雕像。
司马懿缓缓地、仿佛极其艰难地,松开了那只依旧捂在秋禾口鼻上的手。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僵硬麻木,微微颤抖着。他低头,看着自己那只手,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滴泪水的触感和温度,但他感觉到的,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冰冷和沉重。仿佛那不是他的手,而是一件刚刚染上了无形之血的、冰冷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