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回廊下传来:
“好一个‘唯结果论成败’。”
三兄弟俱是一惊,齐齐转头,只见父亲司马防不知何时已站在那里,显然已将他们的争论听去了大半。
司马朗和司马孚连忙行礼,司马懿也微微躬身,但目光却毫不避讳地迎向父亲。
司马防缓缓踱步过来,先看了看司马朗:“伯达,仁心不可丢,你是长兄,当牢记。”又看了看司马孚:“叔达,慈念是好事,望你永葆此心。”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司马懿身上,停留的时间最久。那目光深邃如潭,带着审度,带着思索,甚至有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
“仲达。”司马防的声音不高,却每个字都重重落下,“你看得很透,甚至太透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句,良久才继续道:“但你要记住,最快的刀,最易折;最毒的计,最反噬。权谋如烈火,可御敌,亦可焚身。驾驭它们,需要远超常人的心性与控制力。”
他的目光变得极为锐利,直直看入司马懿眼中:“你...好自为之。”
这番话,与其说是批评,不如说是一种沉重的认可和警告。司马懿低头应道:“儿子谨记。”再抬头时,眼中那丝不服输的光芒却更加明亮了。
司马防不再多言,转身离去,留下三兄弟站在冬日庭院中,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一刻,兄弟三人仿佛站在了一条无形的分岔路口。仁德、权谋、仁爱,三种不同的气质在他们身上初现端倪,仿佛预示着未来截然不同的道路。
司马朗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揽过两个弟弟的肩膀:“回去吧,该准备下午的课了。”
司马孚顺从地点点头,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沙盘上那道即将被仆人抹去的“马陵道”。而司马懿最后瞥了一眼父亲离去的方向,目光深沉,与他七岁的年纪全然不符。
廊下转角处,司马防停下脚步,回头望向庭院中的三个儿子,目光最终定格在次子那瘦削却挺直的背影上。
“乱世将临,不知是福是祸啊...”他低声自语,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忧虑与期待。
寒风吹过庭院,卷起几片枯叶,也悄然抹去了沙盘上那些计谋的痕迹。但有些东西,一旦萌芽,便再难抹去了。
权谋的种子,已在这个冬日的午后,悄然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