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符阵弟子,她曾翻遍玉瑶宗典籍,上面说每任镜奴被替换时,未燃尽的情丝会被封印在映劫台,化作幽光滋养仙子的道心。
此刻那些幽光却在围着墨羽打转,最前端的几缕甚至轻轻蹭着他的指尖,像在撒娇。
墨羽的指尖沁出冷汗。
镜柄入手的刹那,无数画面如潮水倒灌:他跪在玉清婉面前,素袍下摆沾着未干的血,“我愿做镜奴,用七情喂忘川幕,换仙子们记得人间有爱。”;他站在药庐外,被灵雪瑶举着药杵追打,发间的桃花落进她的发绳里;他抱着浑身是血的阿灼,碎镜映出两人眼角相同的红痣,“等我焚尽这九百道劫,我们就去看云海尽头的桃花。”
“原来我不是第九十九任。”他低笑,指腹抚过镜柄上“映劫”二字,“我是第一任,也是最后一任。”
幽光突然坍缩成一道流影,“唰”地没入他心口。
白若薇看见他胸前的衣襟泛起微光,像有团小火苗在皮肤下跳动。
林远萧的手不自觉地抬起来,又在半空顿住——他想触碰那团光,想确认眼前人是否真实,可又怕这一碰,所有温暖都会像晨雾般消散。
“小羽?”白若薇试探着唤他。
她的符纸散了满地,其中一张飘到墨羽脚边,上面的血字“镜奴第九十九劫,需以情破局”被震得模糊,却在接触到他影子的瞬间,突然渗出新的血珠,“第九十九位仙子动情之日,便是你归来之时。”
墨羽低头,看见自己掌心残留的光痕。
那是幽光坍缩时留下的印记,形状竟与记忆里阿灼眉骨间的魔纹如出一辙。
耳边突然响起自己的声音,带着千年岁月的沙哑:“别害怕,这一世,我们不做灯芯。”
林远萧的玉符“啪”地掉在地上。
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终于明白师傅说的“你娘留的残镜是引”是什么意思——那不是引他入魔的饵,是引他回家的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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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弯腰去捡玉符,却在抬头时撞进墨羽的目光。
那双逆命双生瞳里没有千年的沉重,只有劫后余生的释然,“知远,这次换我护着你。”
“谁要你护?”林远萧别过脸,耳尖却红得滴血。
他捡起玉符,指腹轻轻一碾,脆裂声在映劫台回荡。
魔渊的密令、卧底的身份、那些在深夜里啃噬他的不安,此刻都随着玉符的碎片,散进了风里。
白若薇蹲下身捡符纸,指尖突然被什么硌了一下。
她翻开最底下的符,发现背面多了行小字,是用她的符笔写的:“明日卯时,膳堂后巷,灵雪瑶留。”字迹歪歪扭扭,像是故意模仿她的笔迹,可最后那个“瑶”字的钩,和灵雪瑶总爱画的桃花瓣一模一样。
“该回去了。”墨羽伸手拉她起来,指尖的温度烫得她缩了缩手。
他左眼角的红痣比从前更艳,像是被千年情劫染透的朱砂,“首座要是知道咱们私闯禁地……”
“我、我去收拾符纸!”白若薇猛地抽回手,蹲得更低了。
她瞥见墨羽心口的光痕又亮了亮,像在回应什么。
林远萧走在最后。
月光漫过他的肩,眉骨间的暗红魔纹若隐若现。
他望着墨羽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在魔渊边做的梦:火海里有个人抱着他跑,边跑边喊“阿灼别怕”,而他自己,正用沾血的手替那人擦脸上的灰。
原来不是梦,是刻在魂魄里的——归期。
回到玉瑶宗时,夜已经深了。
墨羽站在自己的小院里,望着窗纸上跳动的烛影,摸了摸左眼角的红痣。
心口的光痕还在发烫,像有团火要烧穿他的皮肉。
他想起记忆里最后那幕:阿灼在他怀里断气前,用染血的手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圈,“等你回来,我们去看桃花。”
案几上的《凡俗百态图录》被风掀开了一页。
墨羽走过去,刚要合上,左眼突然一阵灼痛。
他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赤光,在图录上投下个影子——是半块青铜镜,镜中映着的,是玉清婉转身时,发间那朵快要枯萎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