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处火光腾起的瞬间,陈九黎把伞面往下一压,残破的竹骨咔地一声卡进地面裂缝。五枚铜钱在风里晃得厉害,叮当响着,像是谁在数最后几颗命。
他没抬头看火势,也没去追那股钻入地底的黑气。右手贴上阵心裂口,掌心立刻传来一阵抽吸般的震颤,像有东西在下面呼吸。
金纹在左眼一闪,视野骤然沉入地下——不是泥土,不是岩层,是一条暗河,漆黑如墨,却泛着微弱金光,河床刻满符文,一路向北延伸,尽头压着一座巨墓,门楣上三个字:**归墟冢**。
“不是封印。”他低声说,“是通道。”
沈照撑着探阴棒,膝盖还在抖,可她还是挪到了阵边。指尖蹭了点地上的灰,抹在唇上尝了尝,苦得皱眉:“王老头的血味……混进了地脉。”
“他没走。”她说得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他是把自己烧进去的,骨头、魂、连那副烂赌牌都塞进了阵眼底下。”
陈九黎没应声。他拔出伞,倒转柄尖,在地上划了一道。金血从指缝滴落,砸进沟里,竟没渗下去,反而浮在表面,慢慢凝成一条线,直指北方。
“他在守门。”陈九黎站直身子,红衣碎片挂在肩头,随风一荡,露出后背一道新伤,皮肉翻卷,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撕开过,“我们以为断了轮回,其实……只是关上了半扇门。”
沈照顺着那血线望去,探阴棒突然嗡了一声,震得她虎口发麻。她抬手一抖,棒尖朝下,插进自己脚边三寸,稳住。
“动了。”她嗓音哑了,“地底那口棺,刚翻了个身。”
陈九黎眯起眼。
光柱还在升腾,但颜色变了。起初是纯金,现在边缘泛出青黑,像锈迹爬上了铜器。柱体内部浮现出扭曲纹路,不是符文,而是一种逆写的图——九转玄针阵的反相,所有线条都朝着中心坍缩,仿佛要把整个城吸进去。
他咬破指尖,在伞面上画了半道镇符。墨还没干,符纸自己裂了,一道细缝从中间劈开,正好穿过“镇”字的心口。
“它在笑。”陈九黎冷笑一声,“以为我们拼死布阵,是为了给它铺路?”
沈照没说话,只是缓缓跪坐下来,背靠着药柜残架。她伸手摸了摸闻人烬的脸,冰凉,没汗,也没僵硬,像睡熟的人被冻在了时间里。
“她还在阵里。”沈照闭着眼说,“我能感觉到她的脉搏,不在手腕,不在心口,在……地底下。”
“魂锚住了。”陈九黎蹲下身,扯下最后一片红布,轻轻盖在闻人烬脸上。布没飘,也没滑,就那么贴着,像被看不见的手按住了。
他伸手探她鼻息,什么都没有。可当他指尖移开时,布角忽然颤了一下,像是有人在下面轻轻呼了口气。
“不是死。”他说,“是换了个活法。”
沈照睁开眼:“你信命吗?”
“不信。”他答得干脆,“我只信手里这把破伞,和脚下这块地。”
“可王半仙信。”她声音低下去,“他赌了一辈子小命,最后一把,押的是‘保家卫国’。”
陈九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下:“那老东西要是活着,得让我请他喝三天三夜桂花酿。”
“他现在就在喝。”沈照抬手指了指地面,“地脉里的酒气,是他最爱的那款,三十年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