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辞睁开了眼睛。

他的意识从一片没有边界的黑暗里，被一股力量硬生生拽回身体。

最先恢复的是嗅觉。

浓重的铁锈气味混合着一种甜腻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滚。

然后是痛。

每一次呼吸，肺部都传来被切割的痛感。

视觉恢复时，他看见了头顶寝殿的藻井，上面的鎏金龙纹在昏暗的烛光里盘踞，一动不动。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

骨节传来僵硬的摩擦感，触感很真实。

他还活着。

他从死亡的另一端，回来了。

“小辞！”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那声音里积攒了三天的绝望，此刻全部化为剧烈的颤抖。

一双手紧紧抓住了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下一瞬，那双手又猛地松开，转而抚上他的脸颊，动作很轻，带着颤抖。

是戚清越。

“哥……”

戚清辞一开口，喉咙里便是一阵灼痛，发出的声音破碎。

“别说话！你先别说话！”戚清越俯下身，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他的脸颊上。男人双眼布满血丝，他压制着情绪，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活过来就好……我的小辞……你活过来……就好……”

戚清辞撑着没有力气的身体，在兄长的搀扶下，慢慢坐了起来。

这具身体还残留着死亡的后劲，四肢百骸的每一个角落都在传递着虚弱和酸痛。

他的视线扫过整个寝殿。

龙床边的地上，是大片干涸的、浸入地砖缝隙的黑褐色血迹。

殿门从外面被踹开，门轴断裂，木屑散落一地。

没有宫人，周围很安静。

这偌大的地方，只有他们兄弟二人，和那挥之不去的死亡气味。

“晏北玄呢？”戚清辞开口，声音很平静。

戚清越的脸沉了下来，他背在身后的手，骨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在偏殿，被我打得只剩半口气，御医在救。”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我当时……就该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戚清辞没有接话，垂下了眼睫。

“小辞，你‘死’了三天三夜！”戚清越的声音里是无法理解的怒火，“那个疯子，就守着你的……尸体，不睡不吃，不喝水！他把你害成这样，他怎么有脸！他怎么敢！”

“哥。”戚清辞打断他，声音没有起伏，“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

在他意识回归的瞬间，一段不属于他的记忆，就灌进了他的脑海。

【数据回溯中……】

他“看”见了。

看见晏北玄抱着他逐渐变冷的身体，从震惊、否认，到给他渡送内力，最后彻底崩溃。

看见那个皇帝，跪在他的“尸体”旁边，用沾满血的手，一遍遍抚摸他没有温度的脸颊，低声说着什么，语无伦次。

看见他被愤怒的戚清越一拳一拳打在身上，血从嘴角涌出，他却跪在那里不动，眼睛始终看着自己。

看见他伸出那只戴着玉扳指的手，想在昏迷前再碰一碰自己，却被兄长一脚踩下，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晰。

看见他在彻底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嘴唇还在无声地动着，念着自己的名字——“清辞”。

戚清辞的心口猛地缩紧。

不是疼痛。

像是一根埋在血肉深处的刺，在他活过来的这一刻，被一只手狠狠转动了一下。

那阵尖锐的感觉让他想要蜷缩起来，却又被他强行压下。

他用自己的命做赌注，赢了第一步。

他不能停。